两兄弟做功课时,先生多半教导黛玉,每日只教一点,小孩学太多怕累得长不大。
黛玉喜欢问多问西,先生就耐心和黛玉讲东讲西,黛玉要去院子里玩,冷先生就带她出去遛弯。
小姑娘总是比那两个小子看着顺眼,黛玉一派天真便问他:
“伯伯的家人呢?”
先生的声音听不出悲喜:“都死了,然后就只剩我了。”
黛玉停下脚步,伸出小手来牵着他,这两人在一起说说是伯伯和侄女,旁人瞧着更像祖孙二人。
黛玉又道:“伯伯你还有我们的。”
冷大先生喜欢老庄,亲人离世太久,已经忘记伤感,反而笑意盈盈:“好好好,我的小玉儿最乖了。”
林家俩孩子,先生素来满意,若早落在他手里,上回乡试,林璋肯定能摘得头筹。
林如海也是年纪轻轻就声名在外的主,都说虎父无犬子,他家这几个孩子却显得十分的佛系。
冷先生一面欣慰他们不汲汲营营于名利,一面又可惜,才华横溢的名头叫外面那些虚头巴脑的人占着。
林家长子早已经考下秀才,下一回乡试,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往后也该去那场上试一回。
先生把林璋叫到跟前来?:“下一科,你可以下场一试了。”
林家老大板着脸一本正经:“我还小,不想去。”
先生难得关照一回,竟是热脸对上冷屁股,好心当了驴肝肺啊。
冷先生白他一眼,招招手让人下去:“随你的便。”
黛玉捧着几个烤栗子过来,大概是丫鬟小斯的手笔。
冷先生留下两个,剥开香喷喷的,尝起来甜丝丝的,还是小姑娘好呀,不会天天弄出一大堆脸色来气别人。
林家老二在旁边欲言又止,他哥不想去,他还挺想去,可先生似乎觉得他笔力不够,从不和他提这件事情,只让他把年后的秀才考了。
老二想和父亲一样,当个少年英才,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很没意思,今后他若苦哈哈的去外面当官,哥哥带着黛玉在家里吃喝玩乐……
不成不成,林家老二不能接受!!
天太冷,先生觉得教书太累,平常只让他们早上去一回,学几个时辰,过午就把人赶回来。
几人下车,进了二门,院子里吵吵嚷嚷,丫鬟们在拾掇布料,大约是家中给下人们做过年过冬的衣裳,还有人忙进忙出,像在收拾箱笼,难道家里有人要出门?
三个孩子一起去找贾敏,母亲院里人来人往,再加上几人和乳母嬷嬷们,显得更加拥挤。
“母亲,咱们是要回姑苏过年吗”
小黛玉扶着一张茶几,尽量让小小的身躯不要挡道。
贾敏抬起头来,看见他们回来了,欣慰一笑。
把两个兄弟叫到跟前:“你们大了也要学着会办事,一会儿给书院第个帖子请辞,赶紧去苏州一趟。”
“苏大人的父亲病故了。”
苏大人,苏哲,苏弘的父亲。
苏弘的祖父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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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鬼头◎
苏哲的父亲已过花甲将近古稀, 算来也是喜丧。
林如海手头婆娑着一盏紫砂杯,半日不语。
林家两兄弟的年岁,很需要出去历练, 苏弘虽然与林璋算不得知交好友,虽对许多事情的见地不同, 历来办事公正,君子本就是和而不同的。
林璋道:“上月我还见过他一回,当时忙于庶务,不曾请他来家中一坐。”
林如海放下杯子:“你们兄弟去姑苏一趟。”
“……是。”
二人见父亲如此安排,当下应了,贾敏已经早从丈夫那边得了消息,已经将二人行礼箱笼收拾妥当, 给书院递了帖子请假,第二日一早就出门。
兄弟二人紧赶慢赶,刚好老先生头七那一日到姑苏,登门亲自拜祭。
苏家的丧事历来办的盛大,整个家族在江南树大根深,官员商户,往来络绎不绝,冲淡了丧事的悲伤之情, 讥讽的像是一场南北齐聚于此的盛会。
此时临近年关,刚好洒扫一次祠堂祭祖。
又与苏州各位伙计交割, 兄弟二人都学过算盘绝技,处理起事情得心应手, 掌柜的知道兄弟俩经于算数, 不敢有一丝作假。
林家两兄弟来回姑苏, 过于二十多日, 冒着细碎的小雪,风尘仆仆回到扬州时候,黛玉已经学完了一本《大学》。
他们二人不在,夫子把教学的经历,都放在黛玉身上,黛玉捧着书,歪着脑袋一句句给他们念,声音甜甜糯糯,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厉不厉害!”
小黛玉放下书,走到林璋和林珺中间,一会儿拉拉这个,一会儿又拉拉那个。
“我们玉儿冰雪聪明!”
林珺赶紧狗腿的夸起来,伸出大拇指:
黛玉微微仰头,伸出小小的食指,点头:“孺子可教!”
“那我们现在学……”
没错,刚从姑苏回来的哥俩被妹妹绑着听了一晚上的‘课’,表达深深的兄妹思念之情。
黛玉手上还不忘找一块竹片做‘戒尺’,如有不专心者,手心伺候。
林珺看着发红的手心,沉默不语,看来他们家要出一个林夫子了!
翻过年去,黛玉马上就到四岁了,在扬州过生日时没有京城热闹,只是穿新衣,戴新首饰,仍旧要出去念书,冷大先生专门给黛玉包一个荷包,林璋悄悄打开荷包一看,五百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