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账不清”◎
、“此账不清”
听说林大人要这么一个账房模样的人来算今年税收账目, 其余人皆是大眼瞪着小眼。
还是吴知州马上回过味儿来!
别看林如海年轻,后面高人多的是!自己还是不要触霉头,于是趁着其他几个衙役还没回过味儿, 吴知州连忙笑道:“没听见大人说什么吗?放账册道地方逼仄,你们还不动作快点, 把大人要的东西搬来!”
若是要查账目, 吴知州是不怕的, 他忌讳有新官上任, 这回没动手脚,若是真查出点什么,多半都是下面县令的毛病, 除非林大人闲的发慌,带着人去下面的县里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清算。
而且下面衙门里做账目的人, 又不是个傻子, 岂会那么轻易查得出!
吴大人开口之后,下面的人很快就把今年税收的账目都搬上来, 州府衙门是县城总账,也有好几本册子。
大家都不肯走,想要看着算,万一真出什么纰漏, 也好第一时间甩锅,更有些想看热闹, 这位算账的先生到底有什么能耐,林大人指不定是先前办过几个案子就飘了。
林如海对那人笑道:“你可以开始算了,几时能算好?”
瘦高的账房先生穿着一件褐色的袍子, 歪着身子拿起几本册子随手翻过。
这人左右两只手, 竟然都没有小指头, 小衙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人已经把手缩回袖子里,看不真切。
“启禀大人,大约要一个半时辰。”
账房先生答话道。
林如海点头:“你就在这儿算,本官看着。”
吴知州没说话,给后面的人使了眼色,小衙役赶出去紧搬圈椅。
吴知州也道:“大人没到任前,州府事务皆是本官负责,这一回算清账目,刚好能将事务交割,本官也看着你算。”
那位账房脸上没多少起伏,让吴知州更加笃定此人必定身怀绝技!
他拱手施礼,拿出一个小算盘,霹雳啪啦拨动算盘珠子,拿起账册开始计算,手指在算盘珠子上纷飞,几乎打出残影来,大家心里怀疑,这样的速度,真能算清?
一个时辰还没到,账房先生沉默着将他算出来的数字呈上来,林如海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吴知州:“税收之事,历来是国家大事,这未是我家账房,擅长算学,未免差池,保吾等安定,还请他再算一回。”
吴知州接过来,此人算的账目和衙门算出来的差别不大,还标注出几处错误,都是下面的人加减出错,大宗项目没问题。
他干咳两声,把一页纸又递给其他人:“错了几处,好在不是大错,你们记得改正。”
至此他们也不敢看轻这位四指账房,再看春风笑面的林大人,心底莫名发憷,要是账目真出纰漏,林大人肯定铁面无私,大家就等着倒大霉!
林如海让人把账目搬回去,将那位账房先生请到一边,耳语几句,就让众人散了,各司其职。
众人以为此事已经了解,心底放下石头各自散去,晚间林如海自衙门归来,手里还捏着份册子,斜靠在檀木椅子上,喃喃自语:“看不出苛捐杂税……是不是,半道被人劫了?”
贾敏捧着一盏羊角灯进来,唤林如海去吃饭,见他手不释卷,嗔道:“天已黑了,再看就伤眼。”
林如海放下手上的东西,贾敏瞥眼一看,皱起眉头:“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衙门里的公文带回来,一会儿有了差池,还成家里的不是。”
衙门公文多是要紧东西,林如海一到庐州就弄出不少动静,还是谨慎为妙。
林如海把册子合起来,“不是衙门公文,是我誊抄的副本,算不得要紧物件。”
贾敏刚看过两眼,又把那本册子摊开,在灯下细看,随时展颜一笑:“原来朝中税收,收到官府里,就是这个东西。”
这还是贾敏头一回见官文,她们只是在书上看过,平日里听过,这回才算真见到了。
林如海耐心与她解释:“今日我请先生算过,没多大出入,只是一地不见苛捐杂税,倒是叫我意外。”
见林如海竟然疑惑此事,贾敏不由笑了:“你看明面上没有,谁知下面如何盘剥,就说我们庄子上交来的,也要被庄头刮一层,记账的人能写会算,随手一改,只要不大改,谁能看出来?我们家每年手上来的东西,也只看和往年差别大不大,往年也有庄头从中揩油,一年年的,都是这样把式。”
治国治家,皆是如此,人心总是不足。
林如海点头:“是这个理,都是根上的毛病,他们账目不出大错,我也不能多言。”
庐州的税收的好,但林如海心里明白,这多半是下面各级层层盘剥一回收上来的税目,讽刺的是,朝廷还要夸一回,下面的大人盘剥的少,百姓日子没那么难过。
此事也算林如海的政绩上,更是庐州各地大小官员,送给新上任庐州知府林如海的“见面礼”。
外面林璋牵着小哥儿进来,艰难的把弟弟抱过门槛,喘气叉腰:“真是个墩子,以后给你取名,就叫林墩子!”
冬日里林家小哥裹着袄子,刚刚能走稳当,矮墩墩一个,满家跟着哥哥后面走。
贾敏过去把二儿子抱起来,在林璋脑门上弹一回:“你还笑他,原先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像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