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路,主公骑马,郭嘉懒散地躺在马车车厢中,睡觉休息,一路晃晃悠悠,跟幼儿时期睡摇篮的感觉差不多,直接摇晃到兖州境内。
曹操执法公正,关爱民生,对于兖州的普通百姓来说,他是个好官。大军路过的每一个郡县,都有百姓带着清水和食物前来慰劳他。
郭嘉吃着曹昂送来的红枣糕,右手挑起车帘,看着曹操和两鬓斑白的乡间里正攀谈。
这时,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引起了郭嘉的注意,这个人体格魁梧,虽然穿着一身短打,气质却不像普通的农民,也没有像其他百姓那样,给士兵分发食物,而是迂回着接近曹操,放下扁担,目露凶光,把手探进装满烧饼的木桶中。
郭嘉瞳孔一缩,高声喊:“有刺客,主公小心!”
话音刚落,几个烧饼被掀飞起来,男人猛地从木桶中抽出一把短刀,对着曹操就是一刀。
曹操听见郭嘉喊出前三个字的瞬间,就开始全神戒备,伸手握住剑柄。但刺客的速度太快,但见一道碧幽幽的寒光一闪,哪怕曹操拔剑的同时提前向后退了一步,冰凉的刀锋还是贴着他的皮肤、从他胸前倏忽掠过,在衣衫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裂口。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时,飞出去的烧饼才开始坠落,曹操才刚刚拔出佩剑,附近的武将才刚反应过来,想上前捉拿刺客。
在所有的武将开始行动之前,曹昂像风一般掠过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刺客已经被打趴在地上,双脚徒劳地蹬着地面,脸皮蹭着泥巴。
只见曹昂单手拎着那刺客的刀,一只脚踩着他的脊背,冷冷地问:“你是何人?”
曹操:“……”他听人说过曹昂武艺非凡,能吊打夏侯惇,但一直以为是夏侯惇故意抬举他的长子。今天一看,昂儿好像确实有些凶猛啊。
不过审问刺客这种事,实在不是一个还没加冠的小辈应该插手的事。曹操示意曹洪把刺客带下去审问。
一旁的里正和百姓都非常恐慌,也不知谁第一个跪下,众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那刺客是他们的同乡,和他们一起来的,曹公会不会迁怒他们,会不会觉得他们也是刺客的同伙呢?
好在曹操并没有怀疑他们,还亲手扶起里正,让他们都站起来,不要害怕。并保证会按照汉律处置刺客,绝不牵连无辜百姓。
安抚过百姓之后,曹操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胸前有点痒,还微微有点疼,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刺客那一刀不仅划破了他的衣衫,还在他胸口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如果不是郭嘉提前叫破刺客,他及时后退,此刻恐怕已经遭遇开膛破肚的大祸。
曹操一阵后怕,转身看向郭嘉。
郭嘉已经下车,正在朝这边走。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把一片斑驳的光影洒落在郭嘉的青衫上,他脚步不停,那些斑驳树影就像水纹一般流动,在他的衣衫上一圈圈荡漾开。
他虽病着,但双目有神,肩背笔直挺拔,行走间衣袂翩翩,一点病态都没有,要不是脸色过于苍白,还没走上几步就突然开始轻咳,曹操几乎要以为他没病。
“昂儿,去请军医来,再给奉孝看一看。”
曹操迎上前,握住郭嘉的手,然后,他沾了一手黏黏腻腻的糕点渣子。
郭嘉方才有些担心,径直钻出马车,手中还攥着一小块没吃完的红枣糕。他无辜地朝曹操摊开手掌,露出被挤压变形的枣糕,唇边漾起一抹坏笑。
曹操:“……枣糕甜吗?”
郭嘉:“车上还有,主公要吃自己拿。”
曹操同郭嘉一起上车,等车幔垂落,隔绝开众人的视线,他捉住郭嘉的左手,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低头将枣糕两口吃掉。
一代枭雄眸光幽暗,强势地捏着那只秀气的握笔的手,来回摩挲,暧昧地说:“又香又甜。”
指腹上微微的濡湿,和曹操带着暗示的捏手心揉手背,让郭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起身掀开帘幔就要出去,曹操一扯他的袖子,“奉孝讨厌孤?”
郭嘉面无表情,冷漠地拂开曹操,“主公,嘉不知何事让主公会错意,竟被视作龙阳君之流?容嘉请辞。”
曹操连忙说:“奉孝且留步,你既然无心,从今往后,孤会克制自身,以礼相待。”
他是宦官子孙,内心一直有点小自卑,得不到一个人的接纳认可,能暗中记恨上好多年,不过郭嘉又不是那种依附于男人才能生存的弱女子,直接抢过来就行。
这等才策谋略样样出众、清高到骨子里的士子,真是让曹操又爱又恨,越是不容易弄到手,他就越心痒,时刻惦记。
曹操说到做到,之后一连数日,果然有事就说事,不再故意搞暧昧,这让郭嘉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关键是他这身子骨,也实在没精力想那些有的没的,军医一天来看三回,曹昂几乎随身照顾,风寒不但没好,进入濮阳地界,还忽然发起高热,脑子昏昏沉沉的。
随着大军离城池越来越近,道路变宽,颠簸感渐渐减轻,马车开始平稳地行驶,郭嘉隔着车幔,隐约听出士兵整齐的步伐变得微微杂乱,还伴随有搬运辎重的动静。
他估摸着,应该是快进城了。大多数普通士兵是不进濮阳城的,他们要去城外的军营里驻扎。能跟着入城的,都是各个将领的亲兵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