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骏没想错,等到日头升上来了,都比昨儿再多走了半个时辰,徐老头才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且吃过干粮,也比昨儿提前了两刻钟出发赶路,一直到天黑透,才就地停下来安置。
左右晚上这顿也不吃,不用担心看不见,天黑了就地躺下就歇,不费事儿。
今晚守夜的就是徐春山和徐三郎了,
徐三郎守上半夜,徐春山守下半夜。
本来应该是徐春山守上半夜的,像昨儿前儿,徐春河兄弟俩都是守的上半夜。
但徐春山直接倒地就睡,抢了上半夜休息的活儿,徐三郎也就老老实实守上半夜了。
倒是徐老太看得嘀咕,“这老三,难道又想躲懒?”
想着,睡前就去找了徐三郎,交代他道:“你表叔他们换人,你就喊你三叔起来换,他要是不起,你就给他掐醒,可别实心眼,让你三叔躲懒去。”
她可不是操这点心,实在是老三以往的懒德性,是真的做得出来一觉睡到明儿起来这种事的。
徐三郎满口应下,心里却想着要是三叔半夜起不来,他就守整夜也成。
主要是王地主家那晚,三叔的光辉形象在他心里还亮着呢,完全盖过了以往三叔那些偷懒耍滑的形象,再加上这两天他可是眼瞧着的,三叔一路都拉着三婶和四丫走,多好的男人啊,他往后也要跟三叔学,对媳妇好,对闺女好!
徐老太看三孙子这傻样儿,知道他肖他爹,心眼实,就想着自己待会儿惊醒点,半夜起来盯着老三换岗。
这却是她多想了,徐春山可没想过躲懒,那是从前的他,他现在又不是从前的他了,之所以要守下半夜,那不是觉得要是真有什么事,那一定是出在下半夜嘛,他有金手指,到时候比三郎可警醒些。
就算不为了其他人,就为了他媳妇闺女,他也会一万个打起精神来守夜的!
他们今儿停歇的晚了,到这片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歇下了。
黑漆漆的天,就跟露天的澡堂子一般,人挨着挨着的一片,黑压压的。
呼噜声震天响,以及磨牙声,还有小儿的啼哭声。
各种声音交杂,吵人得紧,跟交响曲似的,在这种环境下,能倒地就睡着的都是狠人。
徐茵茵睁大眼睛瞪着上空黯淡无光的点点星子,脑子已经累得脱力,完全放空了。
累,实在太累了。
纵然耳朵里全充斥着噪声,但放空放空着,也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着了打不打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累狠了的人,睡着了都要打呼的。
睡着了的啥都不知道了,但还醒着的人,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那滋味,可别提了。
徐三郎朝着东南方向坐着,左边是三表叔周三川,右边是张二舅。
这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徐三郎听得认真,一时间,倒也忽略了这些呼噜声了,但眼皮子也开始打起架来。
正说着话的张二舅突然听到耳边清晰的打呼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喊醒他,继续轻声跟周三川扯话。
赶了一天的路,全身上下都累,恨不得倒头就睡,但不能睡,干坐着也熬不住,纵然说话摆闲费口水,但有一搭没一搭的摆两句,有个打发时间的事儿,也免得睡着了去。
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夜渐渐的深了。
黑压压的一片,其实也看不清什么,睁眼看也只看得到黑影罢了。
到了换岗的时间,徐春山一直惦记着呢,是以立马就醒了。
坐起来看了看身侧的妻儿,见他们都好好的睡着,这才起身,往中间那立着的几道黑影走去。
其他五人也过来换岗了。
见徐三郎睡着了,徐春山也是笑了笑,“你奶还叮嘱你记得喊我起来换呢,你倒睡得香,要是我不起来,那咱家可占了便宜。”
徐三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张二舅眼皮子沉得很,也不准备回他们家歇那地了,就地躺下就要睡的,听着徐春山这话,他扭过去道:“你要不过来,我都要去喊你,想躲懒?美呢?好在你还知道自己该做啥,这么大人了,等两年都要做外公了,该定性了……”
他咕囔着就没了声,下一瞬,那呼噜声响得差点没把刚坐下的徐春山给送走。
这二舅子,打呼噜,一个顶二十个。
要命咯。
徐春山摇摇头,赶紧将手指头塞进了耳朵里。
紧着便沉下心来,将目光往四周投去。
第十七话:夜里的动静
徐春山把意识扩向四面八方,入目全都是四仰八躺的流民,一片一片,乌泱泱的。
往前十里,几十里,百里,往后十里,几十里,百里,都是流民,黑压压的,看着惊心。
逃荒的人,起码也是万数之多了。
老爷子还想着走出云州,进了青州境就能有吃有喝呢,照这样子看,悬呐。
不知道到青州还有多远,徐春山将意识再往前拉,想越过几百里开外去看看青州的情况,但只看到五百里之内,再想往前看,浑身就脱力起来。
吓得他赶紧将目光掐断收回来,片刻,浑身才恢复过来。
看来这玩意儿金手指费精神啊?
本就浑身乏累的,徐春山可不敢再往远了看了,别啥没看到呢,自个先晕了,明儿还得人抬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