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逃走了,到时候上边要征粮收粮税,差了人,可得要里甲自个担着的,除非里甲也逃了。
徐老头自然知道这点,所以村里亲近的几家他都没有说,只通知了三个儿子的丈人家和女儿家。
这四家,就算不和他们一起逃,也不会去告密的,要是一起逃,就更不会泄了密了。
他谢过了王地主提醒,最后请他一定保密他们要逃荒这个事,然后接过了卖地卖房的银子,快步回了家。
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大郎二郎负责去碾米,对于村人问他们咋又碾,也只说家里一口吃的没有了,趁这会儿这里没人,都碾出来。
村人也听到他们家昨儿的动静的,知道那不着调的徐老三两口子再加那个凶巴巴的徐四丫昨儿趁家里人都不在,把家里仅剩的粮食都给煮了吃了。
要不是昨晚帮了王地主,得了二十来斤粮,他们家,今儿起就只有全吃树皮了呢。
正是好笑徐家的,但刚一笑,想起自家的情况,也笑不出来了,摇着头继续出去找可以剥的榆树皮去了。
再不多找点,过几天,山上也啥都没了。
第十话:做一切准备
徐老太带着马氏和周氏两个负责缝布袋和做粗布鞋。
徐茵茵和徐春山以及张秀兰跟着五丫一起挫榆树皮,好几背篓呢,得挫到晚上去。
他们起先不太会,但看五丫挫了,也就会了。
徐老太时不时看一眼,越看心里越惊罕。
换做往常,哪怕是农忙抢收,也难逮住他们三个一起干活的,不是这个跑了,就是那个跑了,找他们的功夫自个都能干不少活了,自己气死了人也难得去找。
像现在这般,老老实实的,三个一个不少的在干活,可不是稀罕嘛!
这真是挨了脑子打,给打勤快了?
徐老太偷偷嘀咕两句,心里却又高兴起来。
像这样,全家人都齐心齐力的,挺好。
要不然,老三两口子总是躲懒,她这个当娘的,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也很作难。
徐达骏和徐三郎是过午回来的,徐春河兄弟俩却是天黑了才到家。
等人都回来了,徐老头才叫了他们一起问情况。
徐达骏先道:“我大舅二舅得了我的话就想也没想应了,说是我娘要跟着走,他们就也一道,左右后头没法子都要逃荒的,现在走,大家还能走在一起,有个伴。”
徐老头点点头,又看向徐春河。
徐春河接着便道:“我丈人说不走,听说咱家这就要逃荒了,还背着舅兄他们塞给了我半袋粮食,让咱们一路保重。”
徐老头想着刚才老大带回来的布袋,也不意外这亲家不走,马家日子一直比他们殷实,家里粮食多,还当着他们那一带的里甲呢,还有的吃,犯不着这就跟他们逃荒去。
之前不借粮,也是有儿子看着的,不好借。
眼下知道他们要走了,能偷摸给老大半袋粮食,也是对马氏这个女儿的心意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其他两家。
徐春河继续道:“舅舅说要同咱们一起走,小妹婆家那里,只说了要考虑考虑,我估摸着八成不走的。”
徐老头听着,都在他的预想之中,舅兄家的日子比他们家还不好,人又多,指定也是没得吃的了,肯定要逃荒的。
而春喜婆家,日子虽比不过马家,但人口少,也还过得下去。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逃荒呢。
一旦选择逃荒,那就是没有家的流民了,死在外头都没人管的。
徐老头不意外,点了点头,让老大把布袋提着去给他媳妇。
徐春河老实,没多想,提着就去了。
马氏知道自家爹不逃荒,还给了她半袋粮食,也是红了眼眶,抹了把眼睛,不走就不走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肯定得跟着丈夫儿子走的。
“你快把粮食给娘去吧。”
徐春河听着就转头又把布袋提回上房去。
徐老头见了,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只让老婆子收着,明儿一起做成干粮。
……
昨儿挫了一天的榆树皮,今儿就磨粉晒干。
徐茵茵的手都打出了泡,却也没有吭一声。
还是张秀兰知道女儿打小没吃过这样的苦,有些心疼,但也没有说让她别做的话,全家上下都在忙活呢,就她歇着,不好,只多分担了一点,让女儿能喘口气。
一上午都在磨粉,而下午,徐茵茵就亲眼看到了徐老太和马氏他们一个个的,将榆树皮粉烘热了掺进糠皮和草屑给做成了窝窝头。
那成品,徐茵茵多看一眼都觉得嗓子眼疼。
糠皮啊,多哈喇嗓子啊。
想着马上的逃荒路他们就要吃这个,徐茵茵就有些想哭。
但她没哭,因为还有一样好吃的。
那就是炒米。
碾去了壳的大米,不放油,倒进锅里,小火慢炒,炒的米全都变得金黄,香得不行,看着就想吃。
有这个炒米可以吃,徐茵茵觉得她也能勉强接受那窝窝头了。
好歹不用全吃窝窝头嘛。
徐家上上下下,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做成了干粮。
要出发的当天傍晚,大家齐聚上房。
徐老头当着大家的面,开始分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