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总是贪婪,永不知足,半妖也一样。
半妖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他想要真正的爱。
半妖或许在梦的最后一刻得到了他想要的,但祁柏的梦也醒了。
松软的床榻间似乎还弥散着夜晚荒唐迷醉的味道。
祁柏能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冗长却美好的梦,身体却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但梦只能是梦,也只有在梦境里,他才愿意抛却世俗的杂念芥蒂,才能肆无忌惮要求遂禾的垂青。
令他感到羞辱的杀局仿佛就在昨日,遂禾杀他时眼中的冷意和讥讽,终究冲散了他小心翼翼修补隐藏的自尊。
祁柏艰难地想从床上撑起身体,又因为身体实在酸软,只能认命地躺回床上。
他不经意抬起一条胳膊,瞳孔骤然紧缩。
他就寝时一向穿着规矩,现下身体上除了裹身的锦被,只有几片华裳碎布,甚至那些碎烂的华裳一看便是女款制式,绝不是他的。
凌乱的衣衫里,还夹带着几颗饱满剔透的珍珠。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抹了把脸,果然还残留着些许湿意。
祁柏脸上血色尽退。
他的头脑还不甚清醒,朦胧间以为自己还是世人敬仰的剑尊,乍一见到床榻间的乱象,当即觉得是有人趁自己熟睡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当下顾不上身体的疲惫,颤抖地想要起身时,终于发现自己身侧还搂着一人。
说是搂着,实际上两人的发丝缠绵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而他蜷缩在她的怀中,如同抱着浮木一般,在睡梦中都死死扒着。
天光泛亮,他清晰地看见了床上人的脸。
是刻在骨子里,绝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祁柏脸色青白交加,他浑身颤抖着,心中震怒还没来得及发作,身侧的人倏然动了动。
迷蒙间,她慢条斯理眯着眼睛凑过来,温软的唇不由分说凑上来,舐去他脸上尚且没有干涸的泪痕。
似是察觉祁柏的异常,她便安抚般把人更拥进怀里许多,语气充斥着漫不经心地懒散敷衍,“不哭了,是我错了还不行。”
平地惊雷乍起。
祁柏已经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表情,他僵硬地任由她凑上前,眼睁睁看着她一寸寸掠夺本属于自己的气息。
遂禾拥着人停了一会儿,见他浑身硬得像一块木头,便以为是他还没有消气,这次她便诚恳许多,“下次你说停我们就停下来,好不好。”
话音未落,祁柏已经是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煞白着脸,理智和混乱的记忆不断在他的脑海中激荡。
看着犯上作乱的昔日徒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推开她,如何披上衣服,逃也似的离开。
遂禾揉了揉眼睛,只看见半妖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好笑地牵了下唇角,便以为是他敢做不敢认,就也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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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茏茂盛的竹林里。
祁柏扶着竹身气喘吁吁,脸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红晕。
那些混乱纷杂的记忆如丝线一样,一点点被他理清。
握着竹节的手越攥越紧,青筋毕露,他的身形却渐渐佝偻成虾子的模样。
如何能接受呢。
师父待他严厉冷淡,师叔无视他,师弟欺辱他,他偏不想让他们轻视,便全心修炼,拼着损毁灵根也要早日突破。
心高气傲如此,如何能接受自己又一次抛却尊严贴上去,甚至不需要她勾一下手指。
从始至终,遂禾什么也没做,甚至不曾暗示,是他一次又一次自欺欺人,自相情愿。
祁柏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心神,远处潺潺溪水声却在不动声色地提及昨晚的荒唐和坦诚。
他的眼眶越发泛红,大颗珍珠连串掉在地上,不给他半分遮掩的机会。
不想狼狈,入目所及却处处是他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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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禾睡足了醒来,举目四顾不见祁柏,以为是对方后知后觉脸皮薄,也不在意,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去往妖族的议事厅。
沿着石子路小径走出竹林,一直守在竹林外的两只大妖恭恭敬敬向遂禾见礼。
“遂禾大人。”
遂禾点点头,如往常一般吩咐,“老规矩,不许放进去任何一个人或者东西,同样的,也不许他出来。”
两人居住的竹林茂密广阔,从伊元境回来后,祁柏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竹林,因而从不知道遂禾早在竹林外做了完全的准备。
“是。”大妖纷纷点头。
遂禾抬脚欲走,有只大妖挠挠脑袋,有些不解地问:“祁公子这几日并无离开竹林的意思,故而不知道我等存在,若他有心离开,我等出面阻拦,公子若误会是大人有心囚他,岂不是会埋怨遂禾大人。”
“不必思虑这些,你们只管将人看好就是。”遂禾摆摆手。
身为半妖的祁柏全身心都在她身上,绝对不会主动离开竹林。
她这一手旨在防备即将恢复记忆的洞明剑尊。
半妖好控制,她那个由正清宗养出来的师尊却没那么好把握。
虽然从将神魂归还开始,遂禾就已经做好放他回正清宗的准备,但什么时候放回,还要由她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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