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斯雍无奈道,“你现在有把握拿到镇魂钟吗。”
“没有,需要时机,你也不要妄动,如今镇魂钟在钟离宴身上,他既然愿意承认我是少主夫人,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再生事端。”
“你要尽快,闻泠阁主可等不了太久。”他提醒。
梵音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只是怕你被钟离宴迷惑,好意提醒。”
“我自有分寸。”
想起岑夫人,她终究不放心,“你盯着些岑夫人,她对我已经起疑,势必会有所动作,若有不对及时告知我,别让她坏事。”
岑斯雍点头,“我派人留意,不会让她有机会生事。”
交代完事情,梵音侧身绕开他要走,却突然被握住手腕,不得不停下来再次看他。
岑斯雍顿了片刻,神情认真,“小春,不管你信不信,昨晚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梵音弯了弯唇,不甚在意,“那就拭目以待。”
抽回手,她毫不迟疑地迈步离开。
雾凇崖上, 梵音没有回到自己房间,随意捡了处悬崖,坐在崖畔吹冷风。
她心思静不下来, 母亲流泪的样子总浮现脑海, 她总觉得哪怕母亲愿意编造一个理由来哄骗自己, 也远远好过如今,为了一个谢如卿那样轻易就能抛下她和父亲, 让她一时觉得情难以堪。
父亲临终前的等待,她一日胜过一日的介怀,在母亲无言的泪水中仿佛一场笑话。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但很快又轻蔑推翻,她已经很可怜了,命运何曾怜悯过她,坏一点又怎样?
就连奉若神明般敬仰的师父, 到头来要救赎的也不是她, 这些年与师父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那些关心相守里存着几分真假?
更忍不住审视, 她对师父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小时候他像父亲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得知她要成为一名刺客后数年如一日的冷淡,试炼场上每次爬不起来时一抬头就能望见的身影……
岑斯雍说她对师父的心思藏的并不好, 其实是他错了,或许师父也错了,从被师父带回罗刹阁时她就已经变得自私冷血了。
她会在师父面前卖乖装柔弱是因为在罗刹阁中唯有师父能护住她, 后来不顾师父生气也要成为一名刺客是因为知道师父不会为她报仇,她的仇得自己报。
她感激师父在她还是丧家之犬的时候愿意收留, 甚至不惜代价想要为他盗取镇魂钟续命,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因此对师父生出爱慕之情。
可对于师父她仍有些说不清的占有欲作祟,她以为师父救下她是意外,因此极力卖乖讨好,而师父对她的关心亲近也不加掩饰,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若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就算被母亲抛下又如何,仍旧有人在意她。
然而师父并非出于意外救下她,这让她觉得自己曾经那些卖乖讨好都成了小丑,甚至觉得被背叛了。师父对她的关心照顾并不是因为她足够讨人喜欢足够优秀,而只是因为受人所托,那口漆黑大缸里换做任何一个孩子,师父都会救下来带回罗刹阁。
她人生的价值被报仇和师父占据,如今这两样都如细沙般一碰就散,崖底刺骨寒风吹的她突然就有些迷茫了。
以至于厚实的狐裘披风罩在身上时,她才惊觉有人靠近。
钟离宴负手站在身侧,她抬头,一滴泪不经意落下来,她仰头看着沉默的男人,长久的对视中谁都没说话。
一轮皓白圆月当空,夜色笼罩,雾凇崖上苍凉沉寂。
“怎么又哭。”钟离宴问。
梵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扬起惯有的温柔浅笑,在她动了动唇正要说谎时,钟离宴突然抬手覆上她的眼睛。
“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逼你。”
梵音眼前一片漆黑,长长的睫羽颤动间扫到他手心,隐隐感觉到些温热,他的声音从头顶继续传来:
“你想和我成婚吗。”
她一怔,黑暗中心跳格外明显,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她感到陌生,有些迟疑地问,“你后悔了吗?”
不想履行已经说出口的承诺,所以期望由她来拒绝吗?
钟离宴声音平静,又足以让人听的出来十分认真郑重,“昨夜一时权宜对外宣扬你会是少主夫人,虽事急从权,可我毕竟未经过你同意,不知道你心里是否愿意,所以现在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梵音握住他的手从自己眼睛上移开,漂亮的眼眸里藏着探究,凝视着他问,“你是仙盟高高在上的少主,而我不过一介孤女,我的意思重要吗?”
钟离宴任由她的手还抓着自己,眼神与她交缠在一起,“所以你看中的是高高在上的少主身份,还是我呢?”
“这对于少主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对于你来说有区别,如果你看中的只是一个高人一等的身份,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不需要潦草的将自己一生交付给我。”
“如果你看中的是我,你真的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不确定你之前青睐我的种种表现究竟出于什么,但你现在仍有机会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