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月是属于阳光的季节,从机场出来,透明的金色已洒了满地。
乔子寒送楚伊菊回小鲍寓,下了计程车,两人就沿着小鲍园散步似的走,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
不知哪家飘出的细碎钢琴声,在花香弥漫的空气里飞扬。
“这支曲子,我以前会弹”楚伊菊忽然说“不过不记得名字了,那时候希诚还说过,等有了钱,就搬到一幢可以摆得下钢琴的大房子,让我继续学习呵,好久以前的事了。”
她仰头寻找飘出音乐的窗子,但楼层太多,没有找到。
“喂,”转过身,眼里满是得意的笑,她问:“你为什么要到机场找我?”
“我只是随便逛逛。”乔子寒俊颜微红,睡到树阴处。
“逛逛?”楚伊菊睨他一眼“能逛到飞机场也太稀奇了吧?”
她记得当时他衣衫背后一片浸湿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焦急?呵呵,五月应该还算凉爽吧?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平时既话多又嬉皮笑脸,怎么忽然如乾坤扭转,变得如此斯文腼腆,动不动就脸红?
她主动上前,捉住他的手指玩耍“告诉我,为什么?嗯?”
“菊”乔子寒忽然挣脱她的手指,环住她的腰“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呀、说呀。”她侧着脑袋笑逐颜开地看他,一副天真相。
“真想跟我在一起吗?”抵住她的额,他轻轻地问。
“如果不想跟你在一起,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楚伊菊搂住这个不开窍家伙的脖子,娇嗔道。
“伊菊,我不是罗希诚”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他。”
“我是说我不可能像他那样给你承诺。”稍一犹豫,乔子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她微怔,笑容也略微僵凝。
“我是一个既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爱情能天长地久的人。现在,我可以好好地爱你、照顾你,但我不能承诺一辈子跟你厮守,因为我觉得凡事都有尽头,未来谁也不能预料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可是”楚伊菊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语来辩驳。
他的认知,跟她的向往,如此大相径庭。相爱的人不是都希望能长相厮守,直至海枯石烂吗?如果只是为了短暂的光辉,所有刻骨铭心的过往岂不白费?她亦不能想象,曾经沧海桑田的两个人,分开之后被相思和回忆折磨的情景。
“呵,我就知道你不能认同我的想法。”乔子寒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的腰间顿时一空,有风掠过“伊菊,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想伤害你,真的。”
“不!”她猛然摇头,抽回他的大掌,让它们重新温暖她纤细的腰“我不要‘算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伊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并不是爱,这只是你对我的依赖而已。”乔子寒苦笑地说。
“不论是爱,还是依赖,我都不管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楚伊菊的小脸埋进他的胸膛,耍赖般不住地磨蹭。
她已放弃了跟父母回美国共享天伦之乐,如今绝不能就此两手空空,无论如何得拾回一点珍爱的东酉做为补偿吧?
而子寒就是现在她惟一看到的、想要的。
承诺,也许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过去,她曾拥有过——希诚给她的承诺,多至数不清,可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希诚一走,一切皆成空。
也许,子寒才是对的,她该为了幸福放手一搏吗?
“好,那我们就在一起”乔子寒没有拒绝她的拥抱,薄唇擦过她的发际,细密轻柔的吻像雨丝润泽她的颊“不过,如果哪一天,你对我失望了我们就分开,好吗?”
这家伙,居然还没开始正式恋爱就谈分手?嘿,像逼人买保险似的。
“好的。”
谁叫她离不开他呢?无可奈何,楚伊菊只有点头妥协。
然而,这毕竟只是妥协,并非自己心甘情愿,不久之后,楚伊菊发现,这段恋情不似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她和乔子寒早已不是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一般单纯的情侣,但又算不上谈婚论嫁、相互扶持的未婚夫妻。彼此之间没有诺言,只有肉体的欢爱,抛弃了对未来的构想,等于抛弃了明天,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安全的心。
有时候,他会来她的小鲍寓,有时候,她又会被带到他的别墅。他不给她钥匙,也从不跟她要她的。
他的确很爱她、很宠她,但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她顿时觉得再多的爱,也会像付诸东流的江水般——没有用!
更可恨的是,她这才察觉,原来,乔子寒很有女人缘。过去,她沉浸在对希诚的回忆里,毫不在意,现在,当她再回头认清这个她爱上的男子,看着那些围绕在身边的女书迷、女记者、女编辑妒意就莫名其妙地窜起,压也压不下去。
她自认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是有些事,是情人都会眼红的。
比如,某位女书迷给乔子寒寄来一大叠玉体横陈的o照,照片背面,写满狂野情话。
比如,某位女记者借来访之名,在她和乔子寒刚要亲热的时候猛按门铃,然后在客厅赖着不走。
再比如,某位女编辑的老公找上门来,说他老婆要离婚,都是乔子寒引起的,然后大打出手
上个星期更离谱。有人寄来一张卡片,斜斜的宇体连成一句话——“周末我要来跟你。”面对这种经常收到的莫名其妙的信,她和乔子寒呵呵一笑,谁也没放在心上。但当周末的清晨,楚伊菊打开大门时,竟发现一个陌生的女人提着箱子、站在台阶下。
“你找谁?”乔子寒问。
“我说过,这个周末我要来跟你的。”陌生女子笑盈盈地答。
最后,他俩不得不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叫来救护车,把这名患有妄想症的女书迷送走。
除此以外,偶尔他俩逛街时,会被火眼金睛的美眉围追堵截,抑或某少女跳楼前,会要求乔子寒前来听她临终的遗言
这类事情不是每天都发生,但十天半个月遇到一次,也足以把人给逼疯。
楚伊菊强行压抑着自己不满的情绪,因为她的心上人曾说:“如果哪一天你对我失望了,我们就分开”她并非对他不满,她只是对他周围的人不满而已。
况且,他是她的心上人,是她不敢想象自己会离开的人。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唇吻,习惯了他凉夜里的拥抱、习惯了他做的饭莱,还有他帮她修改过的
他的影子,一点一滴渗入她的生活,如果猛然抽出,她定会落到鲜血淋淋的下场。
所以,她压抑着不快乐的心,一忍再忍。
偏偏他乐于助人、怜香惜玉,对谁都很好——
少女跳楼,他会率领警员冲上天台救人。
女约辑的老公打上门来,他会笑着拍拍人家的肩,秘密传授对付女人的良方,害人家最后连连道歉,甚至跟他称兄道弟。
暗恋他的女书迷搂着他边哭边表白,他也会不厌其烦地温柔安慰
于是,乔子寒更讨人喜欢了,而楚伊菊更不快乐了。
只不过相恋的人若有一方不快乐,他们厮守的日子就不会长久。
晴空万里的一天,一个灾星按响了他们的门铃。
门铃按响之前,楚伊菊正在做一个大蛋糕,因为这天是她的生日。
乔子寒说要好好替她庆祝,于是赶跑催稿的方琳,挂掉出版社打来的电话,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