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已经两年了,圣诞在她总在医院里度过。
街上,她不敢去,怕成双成对的情侣刺伤她的眼睛;家,她也不敢回,怕热闹的电视节目与她的清冷相映成趣。
她只能孤独地待在医院里,陪着一个没有知觉的人。
但今年,好像有点事做了——翻阅那本情人花。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书宝宝变漂亮了,不仅有了鲜亮的封面当外衣,内在的文字也有人替它润色过。
润稿的编辑肯定是个高手,用一支精准的笔把她的句子升华了。
看着看着,楚伊菊竟然很想认识这个润稿的人,甚至觉得她的孤苦心境,惟有这人才能懂得。
呵,她大概永远也不会认识这人是谁。说不定,对方跟她一样,也是书商从某个角落里挖来的,付了钱,润了稿,随即走人,连电话也不留一个。
铃铃
是什么在响?这三更半夜的医院走廊上竟传来电话铃声,真是怪事。
“楚小姐,”夜班护士轻轻敲了敲门“找你的电话。”
“找我的?”楚伊菊一怔“打到这儿来了?”
会是公司有事吗?记得她曾留过医院的电话给老板的秘书,因为她没有手机,而她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医院和租赁的小鲍寓。
“楚小姐——”电话里传出一个女音,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总觉得有点熟悉。
“哪位?”楚伊菊迷惑地问。
对方笑了起来“一个多月没见,就听不出来了?我是方琳啊。”
方琳?!那个书商?
“有、有事吗?”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话语。
“今天晚上是圣诞节,楚小姐打算一直待在医院里?出来玩呀!”对方热情得像个老朋友。
“对不起”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的楚伊菊觉得问题太多,一下子不知如何问起“方小姐,请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我方琳别的本事没有,找人最在行!”她呵呵地笑着“楚小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过,等会儿见了面,你会全明白的。我派车去接你,十分钟后到,好吗?”
“不,”楚伊菊轻而坚决地答“除非你能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找我?”
“唉”方琳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好吧,我说!其实是乔子寒想见你。”
“乔子寒?”这个答案更让她愕然。这世上,真有乔于寒这个人?
“呵,相信你也看到那本书出版了,我就不用多说了吧?子寒他很欣赏你的故事和文笔,所以,很想和你见一面。”
“可是我不想见他,”一个空壳而巳,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如果是那个润稿的编辑想见我,倒还可以考虑。”
“谁?什么润稿的编辑?”这下换方琳惊讶了“哪来的润稿钢辑?你不知道子寒的脾气有多坏,这个世界上哪有人敢改他定的稿!”
“什么?”这么说那本是他改的?可能吗?他不是一个买下影子写手当替身的人?
既然他有如此高深的功力,哪还用得着别人代笔?
“楚小姐,总之你见到他之后,一切就清楚了,我知道你很好奇。来吧,快来”
方琳若不当书商,准可以去当个骗死人不偿命的政客。她不断引诱的话语,竞让楚伊菊有了一点心动。
呵,无聊的圣诞夜,姑且就把这次神秘的约见,当作一场娱乐吧。
汽车驶向山间,乔子寒的别墅若隐若现,纯白的颜色,仿佛丛林中栖息的一片雪。
但入了院门,楚伊菊才发现此处并不纯净,只见花园里簇拥着乱哄哄的人群,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为圣诞狂欢,如同群魔乱舞。
这样的喧嚣,跟楚伊菊想象中的作家生活,天差地别。
原以为作家都很孤僻,独自在清晨的山头散步,把落叶夹在诗集里,手指有烟草的香味在缠绕,思维与尘世远离。但,乔子寒明显另类。
对呀,她差点忘了,他并非一个真正的作家,他只是一个剽窃者而巳。
“楚小姐,请您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方小姐。”司机将她安置在一棵圣诞树下,她只能静静地静待。
树被装饰得很明亮,就像一只镶满钻石的璀璨皇冠。她抬眼望去,可以看见树顶的星。
那一年,就是在这样的树下遇见希诚的吧?
那时候,她被父母宠着,行为举止像个刁蛮的公主。家里常开舞会,她穿着从巴黎空运来的裙,雪纱在骄傲的转身时飞旋。
可如今她裹着灰色的大衣,缩在花园的角落里,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心里并不怪谁,毕竟这样的生活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只是偶尔在思绪民游的间隙,独自品尝一抹心酸。
“哈罗——”
眼睛从明亮的树冠移回昏暗的人间,楚伊菊不期碰上一张戴着魔鬼面具的脸。这鬼面人物,正嬉皮笑脸地向她打招呼。“漂亮的小姐为什么不跳舞!”他以戏谑的声音问。
“因为我在等人。”他淡淡地回复一个微笑。
“你的王子失踪了?”
呵,她的王子没有失踪,躯壳仍躺在医院里,只不过失去了灵魂。
“不如甩了他,跟我跳一曲吧!”对方提出邀请。
“遗憾的是,我没有跳舞穿的裙子。”她并非害怕男子的邀请,而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跳舞了,一双灵巧的脚,早已褪化至僵硬。
“漂亮的小姐一定能跳出漂亮的舞步,不用裙子衬托!来吧”鬼面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带着她轻轻旋转起来。
楚伊菊有一刻的失神,头稍稍昏眩,耳际恍恍惚惚听到一支曲子,犹似过去十分熟悉的舞曲。
这人的胸膛很厚实,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清爽如春季的青草。冬天的夜里,他却只穿一件单衣,或许方才狂欢过度,竟有淡淡的汗水洒在古铜色的脖间。她一伸手,便触碰到他坚硬的臀肌。
这是真正有生命的肌肤,像从前的希诚,安全地环绕着她。
可现在,希诚的肌肤是软的,是麻的,每次替他做按摩,她都好伤心——安全感已经消失。
男人一边拥着她舞蹈,一边吹着口哨。口哨里的音符,与乐曲中一模一样。
“每次听到这支曲子,我就会想起十八岁那个夜晚,在那棵挂满银铃的圣诞树下,?”
“能够写出情人花的女孩,当然值得我千方百计找到她,”乔子寒谈笑,薄唇一扬,足以迷倒众生“这本,是我五年以来看过最好的。”
这算是最高赞赏吗?听说,他很少夸奖人,如此铺张的赞美,更是闻所未闻。
“那么五年前,你看过的更好的又是哪本呢?”她一时好奇。
“敝人的处女作。”
嘿,真是一个狂妄的家伙!
“你确定那真是你写的?”楚伊菊忍不住嘲讽。
“为了它,我曾经有半年的时间,晨昏头倒,不见阳光——你说,它是我写的吗?”乔子寒倒不生气,仍然笑意盎然。
半年不见阳光她自认,在最最努力的时候,也做不到这样。楚伊菊不禁为之动容。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买你的?”乔子寒掠掠被晚风撩起的发“不,楚小姐,你弄错了,不是我要买的,是他们要买来用我的名字出版。而我早就想封笔了,可是他们不让。”
“他们?”他们是谁?
“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