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辣手摧菊
脑袋垂得快要贴上胸口,可是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还是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在了身上,叫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过街老鼠似的贴着台阶边缘匆匆溜下去,常河偷眼往后一瞄,见薛南珲已经带着大汉们杀进店里,似乎没有闲工夫找自己的麻烦,遂长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到摩托车旁,扶着车把叹道:“这倒霉催的,出来吃个饭也能碰上瘟神!”
都琦虽然没有遭到瞪视,但也被那帮人身上的煞气震慑住了。小小地打了个饱嗝,他一边回头往店里看,一边嘟哝说:“妈呀,我还是第一次离薛哥这么近。你别说,薛哥身上那股劲儿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一看就是个当大哥的,特别有范儿。”
常河嘴巴撇了撇,心说别人都只喜欢抱女人,就他爱对着男人屁股使劲,可不是不太一样么,缺德带冒烟的死基佬!
然而这话依旧是心里想得,嘴上说不得。清了清嗓子,他一拍车座发话道:“行了行了,别看了,赶紧走吧,咱还得把车送回店里去呢。”
“噢。”都琦点点头,听话地率先坐上后座,然后一脸奇怪的看向常河。“你干嘛呢?不是说要赶紧走吗?要不你坐后座,换我来开?”
常河站在原地,从上到下把自己身上的兜啊袋的翻了个遍,末了脸色发青的抬头说:“车、车钥匙找不着了……”
“啊?不会吧?”都琦也愣住了,从车上跳下来,在自己身上也摸了一通。“你再仔细找找?”
正在他俩大眼瞪小眼的当口,烧烤店里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喧闹,随后,一帮东倒西歪的汉子被拖拽出大门,丢垃圾似的丢在了门口的空地上,嘴里犹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很快,薛南珲也从店里出来,嘴上叼着烟,一句废话不说,抄起凳子对着那几人就是一阵猛抡,顿时激起惨叫连连。
常河听见那梆梆的闷响,感觉自己的皮肉也跟着疼痛起来,后背登时竖起无数寒毛。
“哎!我想起来了!”都琦没在意那边的暴力场面,一副身心都放在回忆车钥匙上。“车钥匙是不是坐下点菜的时候被你顺手放桌子上了?刚刚走的时候忘了给它拿走吧?”
被他这么一说,常河也隐隐约约记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是顺手把那玩意扔在桌子上了。
兴许是今天享受了好车,又痛快地吃了一顿的缘故,都琦的胆子大了不少。探头看了看店内外的情况,他自告奋勇道:“正好他们都出来了,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找钥匙。”
常河点点头,都琦个子小,手脚也比较伶俐,偷偷溜进去再偷偷溜出来应该不会太惹人注目。“快去快回啊。”
果然,都琦像条灵巧的小耗子似的,嗖地一下蹿进店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常河守在摩托车旁,一边焦急地向店里张望,一边忍不住偷眼去瞄旁边空地上的战况。结果这一瞄不要紧,冷不防的竟与薛南珲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唰地一下收回视线,常河忍不住在心里骂起娘来,心想怎么就这么寸呢?全天下的霉都倒他头上了是吧?
幸而,薛南珲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似乎并没有过来找茬的意思。很快,都琦小跑着从店里蹿出来,气喘吁吁地把车钥匙丢给常河:“哎哟我的妈,店里面桌子椅子全翻了,东西砸的到处都是,幸好我眼睛尖,从烤炉底下把它掏出来了。”
常河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车钥匙的塑料头被烤炉烫化了一个角。不过现在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薛南珲不知为何正对着他虎视眈眈,他只想赶紧开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匆匆忙忙地跨上车,刚戴好头盔,还没等发动,忽然一只雪白的大手从天而降,稳稳抓住了车把前杆。常河惊惧的一抬头,入目便是薛南珲那张沾了血点子的白脸,偏他嘴角还挂着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别提多惊悚了。
嘶地倒抽进一口凉气,常河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个,薛、薛哥,你……有什么事吗?”
薛南珲没有回答,单是抬了抬下巴,眼睛在车身扫视过一圈,这才斜睨着他道:“几日不见,混得不错啊,都开上这车了。”
常河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能浑身僵硬的打哈哈:“呃,也没有……哈哈……”
“多少钱买的?这车我记得不便宜吧?”
“啊?呃,二手的,不怎么值钱……”
“是吗?可是看着挺新啊。”
似乎是对这台摩托非常感兴趣似的,薛南珲东一嘴西一嘴的开始跟他聊起来。常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能直说这车不是自己的,硬是在寒风里憋出了一头热汗,简直恨不能直接一转车把加大油门轰过去算了。
绕着车子走了半圈,薛南珲抱起双臂,歪着脑袋忽然说:“这车是不是有一侧车灯坏了啊?”
由于车子还没发动,所以车灯也并没有亮起,正常来说是光靠看其实是看不出内部问题的。于是都琦一个没忍住,嘴快地张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啊?”
薛南珲这回是真的笑了,两边嘴角同时向上勾起,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看起来竟然还挺俏皮。然后下一秒,他像川剧变脸似的,猛地收起笑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
“因为这他妈是我的车。”
此话一出,车上坐着的二人齐齐吓出一身冷汗,几乎就要当场尿裤子。
常河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人,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不不不对啊,我记得登、登记表上写的是,是,是梁先生来着……”
“对,是梁子帮我送去的。”薛南珲点点头,抬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你也见过,就脸上有刀疤的那个。”
这何止是见过,常河现在还记得那人的重拳砸在身上时的痛感,以及拿着淋浴头喷冷水时的冷酷无情。
“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松开握住车把的手,薛南珲面无表情地盯住二人,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活动起手指。被掰动的关节连续发出喀吧喀吧的脆响,在嘈杂的背景下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可听在常河与都琦的耳中却宛如雷鸣海啸,带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都琦的反应速度向来是比较快的,眼看情况要糟,他兔子一样从后座上弹起,转头就要往巷子里逃。然而今非昔比,他快,薛南珲比他更快,刚一见他动作,便老鹰抓小鸡似的伸手拽住了他的后脖领子,狠狠将人掼在了地上。
痛苦不堪地蜷缩起身子,都琦呻吟着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薛南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傻在原地的常河,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悍马,声音平淡地吩咐手下:“把那两个也一起带走。”
地下车库里,一高一矮两条人影晾腊肉似的挂在过道中央,脸上表情是统一的愁云惨雾、后悔不迭。
小心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膀子,常河不由得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平时对神鬼仙佛过于不敬,所以遭了报复?可是他老妈当年虔诚信拜,奉出不知多少香火钱,不也照样一点用都没有吗?没想到这帮神仙收了钱不给办事不说,倒还挺能记仇的。
忽然,电梯铃叮地响了一声,吊挂在空中的二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向后扭脖子试图看清来客。
好消息是,来者仅有一人,且两手空空,并没有提着什么刀枪棍棒;而坏消息是——那个人是薛南珲。
闲庭信步走到二人面前,薛南珲依旧戴着那副黄澄澄的太阳眼镜,从镜片下面射出森冷的目光。
“行啊你们俩,日子过得挺自在,开老子的车出去潇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