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登基了 第149节
“那武姨的事情?呢。”李素节道。
昭昧微怔。
李素节道:“再往前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周末帝的事情?,我们都曾经?历,也知道依靠起居注来修史,怕是与事实?相?去?万里。”
她?没有明?说,可意思却?暗含其中,问:“你要如何书写那段历史?”
那段历史, 是武缉熙如何被一点点抹掉的历史,就像江流水的母亲从一名将?军成为一名妻子和母亲,就此覆盖掉他们想要隐藏的一切。如当初李益做的那样, 他将?一名宰相变成一个妻子,自?天下人口中强行抹掉她的名字。倘若不是大周一朝倾覆,不是钟凭栏竭力流传, 不是昭昧最终成为帝王,或许那段历史就要像过往的许许多多历史那样, 被那些男性帝王将?相的传记挤到角落,到消失不见,再到宣称从来没有。
但这些并不是李素节询问的那一点——根本不需要多此一问。
她?问的,是更隐晦的那个事实。
昭昧听懂了她的问题,很久没有说话。
那个事实,她?们从未揭晓, 天下人仍当她?是李益的孩子, 对昭昧而言, 并不算件坏事。
即使真相揭开,在旁人口中换个爹,也未必比李益好到哪里?去。而不揭穿,却出自?更多的考虑。
一方面?,有利于政权的稳定,另一方面?, 当今天下的舆论, 仍容不得一个“出轨”的皇后。
但历史不同。它未必代表真实,却一定代表着记录背后的多方思量。
如实书写或是虚假涂抹, 只能由昭昧定夺。
在沉默之后,昭昧说:“写上吧。”
复杂的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 像对自?己也像对旁人说:“历史是写给后人看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交由后人来评点。我能做的,只有令后人不再将?此视作羞耻,甚至,她?们亦不需要关注她?的床笫——她?成为她?,靠的从来不是哪个男子。”
昭昧看向远方,而李素节看向昭昧。当昭昧说完,她?同样放开视线,舒展地笑着:“只愿有朝一日,世人皆能抛去狭隘,公正评点。”
昭昧一笑,表情又鲜活起来:“不过这件事情我可?不会现?在和崔焕之说。”
李素节使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还没那么可?靠是吧?”
“是啊。”昭昧指尖点点,说:“如今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修史是漫长的过程,待到修至李益,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到那时,或者她?们能够全然相信崔焕之,或者,她?们可?以亲自?动笔,但那都是未来的事了?。
在那之前,她?们还有许多近在眼前的事情要处理。
制举果然如李素节所料,在提供了?男性进?身之阶的情况下,得以顺利开展。
通知很快下发到各个州郡县,接下来,便要等待报名,到真正开考,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中,李素节仍惦记着那个硌在心里?始终不能解决的问题。
如何增加人口?
她?们曾为此几次开会,集思广益,寻找办法,可?所有人都知道,再没有什么比催人生育效果更快,当她?们放弃了?这条路,她?们就必须找到更多的办法。
按照当时梳理出的几条建议,昭昧对四?部下达了?旨意,其中压力最大的当属户部。冯庐非但要统计女□□业有成者的名单,更要制定符合当前实际的户籍与土地制度,后者比前者更难,需要长期的调查研究和来回验证,而前者只需要给予各地激励,便有名单源源不断地报上来,而户部需要做的只是核查正误。
在此过程中,冯庐也初步意识到,只要将?女性处境划做官员考核的加分项,那么,他们自?然会大力跟进?。她?将?这一点思考记录下来,与李流景进?行探讨,李流景得到启发,便着手?从官员考绩的角度挖掘新?的思路。
而这边,冯庐亦将?最终定稿的表彰名单交到昭昧的手?中。
这份名单足足有五十多人。从商肆掌柜到纺织大户,从丹青妙手?到仗义侠者,其范围之广,出乎昭昧的意料。因为中央激励,地方不遗余力地向旨意靠拢,但凡沾边的,就要先报上来试试,以至于有的身份并不在旨意范围之内,却也意外地令她?们开了?眼界。
昭昧不由得感?慨:“看来,不管环境如何,总有人能够踏出前路啊。”
她?笑笑,道:“本来以为不多的,现?在看来,要累断我的手?了?。”
冯庐问:“您打算如何表彰?”
“她?们做到这份儿上,也不差钱,我做这件事,为的也不是钱。那就只有名了?。”昭昧挽起衣袖,道:“取笔来。”
她?为五十多人,写了?五十多幅大字。
写完,吹一吹风,令墨迹晾干,端详着说:“御笔亲夸,怎么样?”
这是她?登基以来送出的第一批御笔,亦是大昭成立以来的首次,其意义不必多言,等所有这些赞许送到各个地区,毫无疑问,它们将?得到装裱,而那些接收的女子们,亦将?受到最高礼遇。
这边御笔亲书向地方传递,那边,自?地方也传来了?昭昧想要的消息。
派出寻找沈惠的人回来了?,她?们带回了?沈惠。
昭昧听?了?浮金的汇报,自?然而然地问:“在哪里?找到的?是越州吗?”
“是越州。”浮金道:“一家寺庙里?。”
“哦……哦?”昭昧惊诧道:“寺庙里??怎么回事?”
浮金一板一眼道:“她?是个尼姑。”
昭昧眉毛拧在一起:“你不是找错人了?吧?”
“没有。”李素节开口。
昭昧的视线跟着转过去,奇道:“沈惠不是大理卿的女儿吗?怎么又成了?尼姑?”
“说来话长。”李素节叹息一声:“沈惠与我年?纪仿佛,成名亦在先后之间,那时她?称得上名噪一方,然而时日不长,几年?后,她?突然就没了?消息。”
昭昧想起来了?:“你是说过,但没说到底为什么。”
“因为她?成婚了?。”李素节说。
名噪一方时,沈惠尚且年?少,然而于女子而言,能够属于自?己的时间实在短暂,几年?后,她?便到了?该“恨嫁”的年?纪,她?的父亲大理卿虽然以女儿才名得意,却也不忘记及时为她?找个好人家。
沈惠就那么出嫁了?,非但有了?更多的家长里?短要面?对,更是远离了?能够施展才华的环境,便做了?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女子。
倘若就此相夫教子,或许也不再有今日这下文,可?偏偏她?的夫家对她?总怀不满,以为她?既然才名远播,自?然心思活络、不受管束,怀着偏见彼此磨合了?一年?有余,仍不能相处和乐,最终沈惠自?请归家,夫家慨然应允。
此事一时间传为笑谈,落在俗人眼中,就做了?“女子才高则不利于家室”的注脚。
大理卿自?觉颜面?无光,为此气恼,未多时,又开始为沈惠寻找下家。
昭昧道:“沈惠再婚了??”
“没有。”李素节道:“她?做了?尼姑。”
昭昧忍俊不禁:“自?己要去做尼姑吗?”
李素节道:“做尼姑有什么不好。”
昭昧转向浮金:“那你见到沈惠的时候,她?情况怎样?”
“初闻行踪时,”浮金道:“沈娘子在为衙门断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