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缘起
五大三粗的农民大哥吓得够呛,实在逼得没法了连连摆手解释:
“我们搭车,不住不住。”
“来嘛,不住也可以耍哈嘛。”几个浓妆艳抹的大姐丢过去一个‘你懂的’媚眼。搞得几个首次出门的乡下人面红耳赤。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很快走到售票大厅前,妇女们当机立断,转身又涌上后一波旅客,热情依旧。
整个过程没人招呼陈锐,他那一身装扮,又坐了几个小时汽车,灰头土脸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售票大厅里挤满了人,尤其是写着粤洲、罗湖的几个售票窗口,队伍都快排到门外了,陈锐随便挑个窗口,跟在后边排上。
不断有旅客进来,好几拨本来想排他身后的,抬头看了看,果断选择了其他窗口。
陈锐自嘲地笑了笑,“老妈这招还真管用。”
大厅里混乱、喧闹,各种各样的面孔都有,光鲜也好破落也罢,他们大多表情兴奋,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向往。
陈锐安静地观察周围情况,几乎每排队列两侧都有人在问,“要不要票,粤东?羊城?”
这个年代,买票坐车不需要身份证,由此诞生了一个灰色职业----票贩子。
票贩子俗称黄牛,专门囤积一线紧俏路线的车票,然后高价卖给买不到票的旅客。
“粤东卧铺有不有?”一个西装皮革的问道。
回应黄牛的,一般都是穿得比较光彩的,他们有钱。
“有,卧铺坐票都有。”看到有生意,一下子围过去几个黄牛,“老板要几张?”
“多少钱一张?”
“卧铺每张48。”
“太贵了太贵了,窗口才卖38,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排到了。”
“排到也没有卧铺票。”
黄牛装着转身要走,见西装没有上钩,掉头又凑了过去,“老板,我们也不容易,排了好几个通宵才买到几张,”欲擒故纵没有用,黄牛马上换了一出苦情戏,“要不这样,加八块,加八块我就卖给你了,就当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最多加五块,”西装男还没说完,旁边凑上来两个人吼道,“大哥,加八块我买了。”作势要掏钱的样子。
这边动静不小,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观看。
俩个托演了半天戏,见西装看穿了,也不觉得尴尬。
“好吧,遇到你这么精明的老板算我认栽。”黄牛一脸懊恼地掏出车票递过去,很不情愿的样子,“掏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西装男最后买了两张卧铺,在大家羡慕、敬佩的眼光中拉着旁边的女伴离开队列,“跟我玩花招,也不照照镜子!”
“哈哈哈”引得吃瓜群众一阵哄笑。
小插曲过后,没多久就轮到陈锐了。
“罗湖,一张卧铺。”
陈锐声音不大,可还是被身后的周琴听到了。
周琴年龄不大,今年二十一岁,已经在临港特区打拼了五年。五年前,女孩没考上高中,暑假时跟着表姐去了临港,一起进了黑蜻蜓皮鞋公司,现在已经是市场部的一个经理。
两年没回来,这次走时家里大包小包塞了一大皮箱。周琴两手提着箱子,没怎么看前面,感觉这边人稍微少点,本能就排了过来。等她看清前面站着那么一尊奇葩时,回头看了看,后面又排上好长一截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了。
“看不出来,他居然要买卧铺!”女孩觉得不可思议,这年头,舍得多花一倍价钱买卧铺的人不多。
陈锐才不会委屈自己,二十块钱的事,十多个小时,何必去找罪受。
“没有卧铺,坐票要不要?”
“来一张。”
买好票,看看时间还早,陈锐拧着他的破袋子穿过广场去吃了一碗米粉。
下午三点半,由林市开往罗湖的列车开始检票,陈锐又看到了西装男。
“同志,你的票有问题,是假票。”
“你说什么?”西装男大声喊道,“我们这两张票是一起买的,怎么她的没问题,我的就有问题?”
“你们在售票窗口买的吗?”
“我----”
十多分钟后,陈锐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说实话,尽管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这趟火车会这么多人。还好自己东西少,三下两下就找到了位置。
坐下后,看着扛着大包小包往里挤的人,陈锐心想,等火车开动后还是要想办法搞张卧铺,要不然上厕所都困难。
很快,车厢就被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了。
“前边的,特么的走啊!”
“走!怎么走?”
“再不走,老子可要挤了。”
“你特么能耐,有本事挤给我看看。”
几个脾气大的骂骂咧咧顶牛,不过车厢里太吵了,也没多少人关注他们。
火车开动一会后,周琴才提着箱子气喘吁吁挤到位置边,样子十分狼狈。
用手理了理眼前散乱的发丝,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她掏出车票看了看,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倒霉!”
“你好,这个位置是我的。”
周琴挤到位置边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奇葩居然也坐在这。
女孩第一反应是再次确认车票----她多么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很可惜,她没错!
看看过道上塞得满满当当的乘客和行李,女孩叹了口气,“你好,这是我的座位。”
周围站着的、坐着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锐身上。
大家意思很明显,认定是他坐了女孩的位置。
怪不得大家,他们这桌四个人中,除了陈锐外,剩下三人穿得都很不错。
见大家看着自己,陈锐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抬头笑了笑,“你是和我说话吗?”
看热闹的想,“他脸皮也够厚的,不是和你说难道还是和别人!”
刚才挤过来像打仗一样,心里一急,语言就没表述清楚,害人家被这么多人误会,周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说完她伸手指着陈锐里面:
“我是靠窗的位置。”
“耶----”事情出乎意料,大家还心有不甘地感叹了声。
刘岩到车站晚了,只买到了站票,他经常跑粤东,坐车很有经验,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空座位先占着再说----”
现在正主来了,他一个大靓仔,也不好意思赖着。
原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久之后,一个壮汉横冲直撞过来“让开,让开。”
拥挤不堪的过道一阵鸡飞狗跳。
壮汉光着膀子,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腱子肉刷刷往下流。
他偏着脑袋,嘴里叼着火车票,肩上扛着一个很重的大袋子,双手用力扶着,肌肉高高隆起。
刘岩出来后也没挪地,和人一起挤在陈锐旁边站着,正想侧身让大汉过去,哪知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座位号,“嘭”地一声把行李扔下,停着不走了。
“哎呦,你怎么放东西的,压到我的脚了。”刘岩抱怨。
任彪取下车票,“怎么?你站在老子位置旁边还有理了?”
他脾气本来就大,今天买票多花了3块钱,还差点错过火车,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哪会跟人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