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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远是个孩子,可爱不能给他多少帮助。那孩子将来也要成家立业,保护领地和家人。如果他不够强,噩运不会止于他一个人。”

公爵的语气仍然轻松,也许是长久与这责任共存已不觉得沉重。

“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军人。如果我们不去追随战争,战争也会找到我们。”

是这样吧……战争都是起于贵族之间争夺领土或继承权,所以民众开始设想摆脱他们。在菲利普的家乡,人们不再效忠远在另一大陆的国王和贵族;在法国,他们斩下了君王的头。但战争从没停止过哪怕一天。

“殿下,我能再问一件事吗?”

“什么?”

“为什么要作裸露的画像?”肯定不能挂在墙上供人瞻仰的……

“当然是为了留下美的凭证。”公爵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会一直年轻,明年的我也不会有和现在完全相同的美。我的身体和我的脸一样值得记录,你也同意,不是吗?现在的我,只要有镜子就能和美丽的自己相会,等到了晚年——如果我能活到那个年纪——再想见到这样的美貌就只能看画像了。”

“人老了再看到年轻时的记录,不会伤心吗?”菲利普想起一些街坊老妇人谈起自己青春年月的伤感口吻。

“为什么要伤心?人人都可以变老,但只有极少人有过美的幸运,看到这些画像,我会记得我和那些平庸的老人不一样,我知道身为一个美人是什么感觉。”

“真是乐观的态度。”他想拍手表示赞赏,手指不小心碰到公爵的脚,感觉那脚背的皮肤有点凉,于是他扯起自己的衣摆,盖住那一双的裸足。这尊足还是不要受凉为好。

公爵的脚干脆往他怀里贴过来,轻轻磨蹭着他的肚腹。

“但艺术的记录未必是忠实的……您听过斯宾内洛与路西法的故事吗?”

“那是什么?”

“斯宾内洛是个画师,他为教堂作的壁画是关于天使与恶魔的战争,其中路西法总是被画成丑陋的怪兽。有一夜,路西法托梦问他:为什么污蔑我的容貌,难道你没听过我曾是天堂最美的天使?斯宾内洛说:我清楚您的美貌,但我画的不是您的肖像,而是我将死的灵魂。梦醒后不久,斯宾内洛就去世了。”

公爵若有所思地转着手里的酒杯,“……是个好故事。”

“我师傅给我讲的。他说肖像也是画师的灵魂。就像其他画师为您作的像,都是您的样子,但也有各自都有不同的美。”

“这么说,那些都不是我。只有我自己学画,才能画出我的灵魂了。”

“这倒也……”

公爵坐起身,双脚从菲利普怀中抽走,留下一瞬间诡谲的遗憾。

“以后找个时间请你师傅教我作画吧,你可以做我练习的模特。你做过模特吗?”

不知为什么,公爵的目光断开对视,往下扫了一扫。

“呃,我和画坊的同学们是有互相做过模特……”

“那就说定了。”

公爵饮尽余酒,脸上有红晕但眼中没有醉意,眼光仍然锐利、令人敬畏。

“我要回房睡了。你也回去吧。”他说着站起来。

菲利普躬身送行,又想起自己试图开解的问题好像完全没解开。

“等等,殿下,关于那个拒绝您的人……?”

公爵回过头,金发甩向一边,“我不会向任何人乞求怜爱,如果他自己不肯醒悟,就别想再得到我的邀请。”

“您做得对!”菲利普赞同道,虽不知道那个不开眼的人拒绝了什么,友谊或是官职……?“也请您不要为这种事牵挂了,他不值得您的好意。”

公爵留下一串嘲讽似的笑声,摇头走开,金色的晨袍下摆在身后飘动。

菲利普久久望着公爵离去的方向,直到米沙出来处理炉火,并赶他离开。

下楼回到自己床上,他还是毫无倦意。不可思议,世界上竟然有兰柯大公这样奇妙的人物。

像女子一样爱惜容貌,也有女子一样猜不透的精细心思;说起家业和国事,又很有男人气概。手脚修长、洁白,清晰的骨节又感觉很有力。他戴着军帽的样子没有一点柔弱,而长发披散的样子,说是美女也可信……

假如生为女子,那就是公主吧……安东妮亚公主……兰柯公主?……到底该怎么称呼也不清楚……

应该会嫁给一位门第相当的贵族继承人吧……?米兰公爵不行,看起来太轻浮,不可靠……不过,强大可靠的领主,性情会不会很冷酷?会在新婚夜善待她吗?会耐心教她夫妻之间的事,还是剥掉她的睡裙、粗暴地占领她……?

新婚丈夫从背后使用他……不,她……白瓷一样的丰臀会留下男人的指印吗……

菲利普胡乱想着,为这不存在的场景感到悲哀,裤子里的东西却指天翘起了。

真是的,都怪今晚说了那些关于结婚的事。只能拜托右手兄劳动一下了……

又一早起来,菲利普向师傅报告了公爵的新提议,被师傅训了一通,说他乱生事端。

菲利普却很期待,他兴冲冲等待着,可一连过了几天也不见公爵来学画,也没传来别的吩咐。城堡里好像少了许多人,不见小露茨出来玩,就连米沙也没了人影。

他终于耐不住好奇,向那个名叫希里尔的小仆人打听:“殿下他出门了吗?连着几天都没露面……?”

希里尔用“你竟不知道”的语气答道:

“是啊。选帝侯过世了,殿下带着小爵爷去慕尼黑吊唁了。”

“我不喜欢慕尼黑。”露茨趴在窗边,望着下面花园里凋零的植物。

“别那么多牢骚,”安东尼亚斯在幼弟身后弹了那颗金色小脑袋,“我们又不是要长住。”

“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很快了,新选侯就任典礼之后,我们就回家。在典礼上要乖乖的,好吗,答应我。”

露茨点了点头,“知道了。”

虽然年幼,拥有土地和头衔的露西亚斯多少也算是个朝臣,他应当熟悉出席庄重场合的规范,越早越好。

次日,从外地赶来的贵客们聚集在慕尼黑王宫,见证新任选帝侯马克西米连·约瑟夫接受教皇的任命和祝福。

安东尼亚斯牵着他的幼弟,盛装走过南翼的廊厅。一位素来多事的贵族从旁跟上来,向他问候:

“兰柯殿下。”

“雷根斯堡阁下。”安东尼亚斯回礼。

“您气色真不错,还是这么有风姿。”

“当然,今天是喜庆的日子,迎来新选侯我很高兴,难道您不是吗?”安东反问道。他知道雷根斯堡不安好心,也不打算对这人太客气。

“听闻布伦瑞克有意和您结亲,被您推掉了。所以……还在忙您那些雅致的小爱好?”

安东心里不快,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对同性的偏好,但也轮不到好事旁人来冷嘲热讽。

“我弟弟年纪太小,我和对方的公主也不匹配,但这无损我和盟友的交情,不劳您费心。”

雷根斯堡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我是不懂那种事有什么趣味,在翡冷翠也就罢了,如今在我们这里也多起来……”

安东抬头看了看廊顶,天顶画上是马其顿的亚历山大,这位深谙同性之美的征服者,对挚友和宠儿的爱恋同他的伟业一样流传千年。

“那是英雄和王者的品味,您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懂。”他道声“失陪”,先走一步,留下一脸悻悻的雷根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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