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脸皮就得厚一点
就得厚一点,记性就得差一点,该糊涂的时候就该糊涂一点,周远想。
比起去哪里,年轻艺人们更想赶紧逃离这里。因此他们快速做出选择后就分头出发了。周远一点都不想去划船,但看秦牧尘主动往山那边走的脚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向反方向——他不想看到那个人,也不想再回忆起那天的事。
用一场尊严换一个人人挤破头想来的节目,他不知道这笔交易划不划算。他不敢细想——他既怕算出来这期节目太贵,又怕算出来自己的廉耻太贱……
那日去王总房间是带着自毁的冲动,可当时的他不知道,自毁后,生活还要继续……他还要继续活在这副被轻贱过的皮囊里,与那些耻辱的记忆永远纠缠在一起。
7比起了解这个人,他更想永远避开这个人
哇!这大海也太漂亮了吧!”
一到海边,一行人立刻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欣喜。其中一人眼尖,立刻伸手指向已经固定好摄像机位的渔船,“我们去划船吧!”他们动作迅速,争先恐后地抢离摄像头最近的位置。周远还没走近,小船就坐满了,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等下一轮?”
但周远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没事……你们去吧。”
工作人员略带抱歉地说,“那你可以随便逛逛,咱们这个节目很随性的。”——言外之意就是,反正摄像机也拍不到。
小船在艺人们“快点吧!一会太阳下山画面就不好看了!”的催促下出了海,而周远则终于感觉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也算入行两年了,但认识的圈内人却不多。一来他很糊,二来他也不爱交际——前期按部就班地接受公司的封闭式培训,后来音乐市场萎靡,公司推他的计划也搁置了,他就窝在工作室里帮人写歌录歌,积累点工作经验,也顺便赚点糊口的钱。而工作之外,他就在家里听歌玩乐器,既不爱看电视剧也不关注明星动态,所以虽然他人在娱乐圈里,活得却像个圈外人。
而自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来过海边。但此刻,感受着脚下柔软的沙子,听着背后的海浪声,他不禁自嘲——你看,说什么心理创伤,应激障碍,一有了足够诱人的工作机会,不还是屁颠屁颠跑来了。
他不想下海,也不想上山,于是去行李箱里取来吉他,找了个不会打扰到人的僻静处,坐下了。
临出发前,当张哥硬塞给他吉他说“万一有机会展示呢?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时,他还觉得可笑——在一个干农活的节目里弹吉他,多刻意啊。
但现在,他却有点感谢张哥了。
确实有机会展示,虽然不会被记录下来。
他以前就爱在僻静无人处抱着吉他边弹边创作。签了super娱乐后,他接受了更专业的培训,作品也更成熟了。但没有一首真正完成——所有的歌刚走到后期制作那一步,就被公司以“市场不景气”为由搁置了。
他也自己做过一些歌,自己填词作曲,自己编曲配乐器,然后发在网上。但无一意外,都只溅起一点小涟漪,然后沉入大海。
但他还是愿意弹奏那些半成品。
时间是马不停蹄往前走的,可诞生于旧岁月的旋律却永远停在那里。无论走多远,只要还用到了长笛伴奏,精灵的轻盈感一下子就出来了,真是画龙点睛!”
“居然被你发现了!真是知音啊!我也很喜欢这个设计,可惜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看起来你很了解这首曲子啊!”
“您过奖了。我只是曾试着改编过这个曲子,所以熟悉一些。”
“哇?你还曾改编过?什么时候啊?”
“是上大学时,帮歌剧团做的配乐……”
“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你愿意……展示一下吗?”
周远有点惊讶,“我……可以吗?”
“当然!看你时间方便吗?”
有人愿意欣赏自己的作品本来就很值得高兴了,更何况是在这么高档的场合,周远立刻点点头,“方便的。”
随后周远就被领到了旁边的区,工作人员恭敬地说,“周老师,请您在这边稍事休息,等这一组乐曲弹完后,我再来请您上台。”
“好的谢谢。”
区的装饰更加奢华,也更清净,灯光昏黄,很有情调。周远随便找了个靠门的包厢,但他刚要坐下门就被推开了。他以为是自己占了别人的座位,立刻起身说了声“抱歉”就要离开,但来人却定定地看着他,“你是……?”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手拿酒杯,脸色泛红,看起来似乎已经有点醉了。但周远认出了他,立刻恭敬地说,“赵导你好,我是周远。”
男人似乎真的有点醉了,眼睛都有些发直,“我们……见过?”
周远点点头,“前些天我参加的音综选拔,您是面试评委。”
“哦哦!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写的那首歌……不错!年轻人……有潜力啊!”
说着,他踉跄地走上前,一把拍上周远的肩,“来!咱俩喝一个!”
周远不会喝酒,但面对面试结果未定的选角导演,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酒一入喉,刺激得他眉头皱了一下。
醉眼朦胧的赵导笑了,“不会喝酒?”
“额……是……”
“你是要当大明星的人……不会喝酒怎么行。来……我今天教教你!”
说着,他凑到周远身边,伸手握住他拿着酒杯的手,就往他嘴边递。这举动搞得周远很别扭,但他无法,只得把剩下的半杯红酒也都喝了。
可赵导却没有松开手。他一手暧昧地摩挲着周远的手,一手又把自己的半杯残酒递到周远嘴边,“年轻人……想在娱乐圈混……酒量都得练……毕竟……机会都是喝出来的……你说是吧?”
按说周远比他高,比他壮,但此刻的他却不敢用力挣脱,“赵……赵导……您喝醉了……”
“我没醉……”赵导狡黠地瞥了周远一眼,“这音综的首发名单……在我心里……记得清楚呢……”
说着,他一边往周远身上贴,一边把浓重恶心的酒气喷到周远脸上,“要想红……不光得会唱歌……你还得……把握住机会啊……”
下一刻,他的嘴就亲上了周远的脖子。
“赵导!”
忍无可忍的周远用力一推,两人酒杯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接着玻璃碎了一地,而醉醺醺的赵导被推了个踉跄,倒在沙发上。
这是很私密的区,周围没有旁人,头顶的灯光也压得很暗,但周远却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赵导的酒似乎瞬间醒了,他先看了看碎在地上的酒杯,然后慢慢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被推乱的衣服,盯着两米开外的年轻人,冷冷道,“你叫周远?”
这话如同阎王点名一般可怕,周远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是……”
“为了保护嗓子,不喝酒,不错。”赵导脸上的表情阴涔涔的,“不过……保护嗓子的前提是……你有机会……用得到嗓子……”
很直白的威胁。
周远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道歉,甚至主动贴上赵导的咸猪手——他知道得罪一个节目的选角导演的下场。
可是……
赵导继续冷冰冰地问,“你是哪个公司的?”
如同阎王在批生死簿,周远看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面前这人写了大半,而最后悬而未决的一笔,是给他的最后通牒——他感觉自己又站在一个被迫选择的十字路口。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