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澜深吸一口气,再次果断回绝:“不必——”
最后一个字停留在口齿间。
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忽然从旁边扼住了他的下巴,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掰过他的脸,略带血气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嘴角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初时蜻蜓点水,本该浅尝辄止,后面却一发不可收拾。
魔神的嘴唇冰冷而柔软,先是在他嘴角吻了一下,紧接着往旁边挪动,一边挪动一边亲吻,直到他们俩的嘴唇完全重合。
林惊澜早知道这蛇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但没料到他如此猖狂。
湿润的蛇信子比手指还要灵活有力,蛮横地撬开了他的嘴唇,长驱直入地探入口中,像他的蛇尾缠着他一样,他的蛇信子也非常不讲理地绕着他的舌头纠缠。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
比起一个告别吻,这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对决交锋。
琉璃眼眸与蛇类竖瞳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间,两人的眼神都很冰冷。只不过是一个冰雪无暇的冷漠,另一个却是蛇魔吞吃猎物的疯狂与执着。
林惊澜灌注灵力于掌心,浑身筋骨皮肉都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在他出手前一刻,曜影结束亲吻,意欲不明地蹭了蹭他微凉的鼻尖,收回沾染水液的蛇信子。
“嘶嘶!”半蛇魔神猖狂地嘶鸣几声,唇角扯出一抹极大的笑容,“哈哈哈!”
紧接着,曜影从林惊澜身上弹开,把玉佩丢到他怀里,化作一道流光,极其迅速地朝幻境裂缝飞去。
林惊澜压根来不及出手。
天地间回荡着那魔神可恨的声音:“交换已成,玉佩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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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真实
林惊澜感觉曜影真是一条疯蛇,一是因为他的行为的确疯狂逾距;
二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毫无逻辑可言。
且不论之前种种,单就白玉京一事后,魔域安分数日,今日这蛇魔竟忽然出现在流云城,意图仿佛只是抢走一丝含他血气的玉佩。
抢了玉佩之后,又不要,来与他做一场荒唐的小交换。
这一系列事情真是……乱七八糟,任性妄为,好似小孩子一时兴起的随意涂鸦。
林惊澜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强自镇定地压下心中烦忧,他的表情又恢复成惯常的清冷淡漠。
白袍拂地,纤尘不染。
他走到藤妖跟前,半蹲下身,安静地瞅着它。
藤妖一直在瑟瑟发抖,但抖了半晌,见林惊澜没什么大的动作,便也渐渐安静下来。
它散开自己捂着脑袋的墨绿藤蔓,露出一张眼耳口鼻俱全的青色脸庞,额头上方是粗粗的藤蔓头发。
“仙人,俺没有害人,救救俺,把俺变回人好嘛?”藤妖冲眼前人哀求道,“俺是个人!俺也不知道俺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惊澜眼神如湖泊,温和而淡漠,他沉默地听着藤妖的申辩。
藤妖说:“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俺每晚都准时准点地在流云城里打更巡查,也就前些日子,俺听说城里夜晚时有妖怪出没。”
藤妖似乎很怕妖怪,说到此处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敢继续往下讲。
“俺心里就很怕,然后就……就偷懒了几天,让俺的一个兄弟帮俺代班。”
“也没有害他的意思,俺就是自个儿心里怕,他胆子大,不怕妖怪,俺还给他买了一大壶酒作为谢礼呢。”
“俺兄弟代班那几天,城里的妖怪可能是吃饱喝足了,就没在夜晚出来了。”
“然后仙人你看,夜晚没妖怪了,俺就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踏实了,自己去打更巡查了。”
“但是,在那天夜里,俺敲锣走到河边……”
藤妖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一张青色脸庞要哭不哭的,颇为可怜。
“俺在河面上看见了真的妖怪!妖怪让俺给碰上了!”它继续说,“俺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赶紧往家里跑,把门锁上,藏到床底。俺以为妖怪没有追上来,就是俺命好,但谁知,俺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妖怪的样子。”
一根藤蔓大着胆子攀附上林惊澜的膝盖,藤妖伏在他膝上嚎啕大哭,悲戚道:“那天河面上,俺看见的是一只墨绿的藤妖,那天,俺透过仙门发的镜子,看见自己也成了一只墨绿的藤妖。”
藤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朦胧间忽然感觉有只冰凉的手轻抚过他的脸庞,为他擦去眼角泪水。
“仙人!”藤妖心中希望如火苗一般,嗖地燃起。他满怀期冀地看着眼前的白袍修士,仿佛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救世神仙,跪趴在地,颤声问,“仙人,你会救俺的对吧?”
头顶天光耀眼,林惊澜的眉眼、鼻梁与唇角却隐没在无言的阴影中,他眼神悲悯地俯视着脚边蜷缩的墨绿色。
清越的嗓音如清风般响起,他说:“会的,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更多人。”
“呜呜!”藤妖喜极而泣,眼里流淌出更多的热泪。
他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回归正常。
林惊澜的手缓缓上移,从藤妖青色的脸庞滑到了他藤蔓般的头发上。
紧紧几个呼吸的触碰,林惊澜就感知到藤妖体内有着数具怨魂白骨,一些破碎的记忆被他读取。
夜幕幽深,打更人提着灯笼和铜锣,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中,“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