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治疗痛苦,但说起来段弘俞还要感谢他服用的药物,以往过目不忘的本领强悍,服药以后思绪总是混沌,连旧时发生的事也模糊不清,这才让他在经年以后得以喘息。
听到他的回答,苏晴轻松一些,笑着说:“你的影迷都疯了,他们一直在等你,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要拍新电影的消息,一个个振奋得哟,都很期待你。”
“那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段弘俞抽出热毛巾擦干净手,态度不咸不淡,他定定望着苏晴,说:“我不确定我还能拍好电影。”
段弘俞经历过意气风发的几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当时的状态,有无限的精力,有无数的灵感迸发,哪怕连轴转十几个小时也能中气十足地打板喊卡,但现在的他可以吗?
苏晴的呼吸滞了一瞬,随即轻轻笑了,“弘俞,你不应该在一个制片人面前暴露出弱势。”
“我以为在和苏晴聊天。”
苏晴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跟苏晴聊天,而不是制片人苏晴。
“那我把苏晴短暂地换回来,”苏晴收敛面上的笑,她看着段弘俞,说:“我一直相信你……不管过了多久,我都认为你可以做到最好。并不是想给你压力,但……弘俞,你三十五了,可你也才三十五,封闭七年已经够久,你还有多少个七年可以逃避?我知道你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你比任何人都想拍电影,拍好电影。”
段弘俞犹如一尊冷面雕塑,静静坐在苏晴的对面,若不是眼睫在颤动,苏晴大抵会以为他已经神游在外。
“踏出这一步就好了,”苏晴说:“我知道你能做到。”
她捧着脸,忽然粲然笑了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的跳梯子游戏吗?只有你敢从六格斜阶跳下去。”
段弘俞的思绪被话语引导,过了近十秒才回忆起这件事的详情,“我摔得很惨。”
“但你站起来了啊,”苏晴淡淡说:“你站起来跳了三次,越跳越好,所有人都给你鼓掌,封你为我们那片儿的老大。”
段弘俞忍耐两秒,终于轻嗤一声,苏晴憋不住自己先笑了,举着茶杯遥遥与段弘俞相碰。
“弘俞,既然回来……那就别再离开了。”
简直绝配啊
张董杀到公司时,秦旸正被人围着狂轰滥炸,市场部与运营部联合上阵,左边坐三个,右边坐三个,门神似地把秦旸聚拢在中心,而秦旸在做什么?他在两拨人说得快口吐白沫的时候扭身回头,向小陈吐槽新开的咖啡店水平太次,没有香味,喝起来一股子下水道的潲水气。
小陈紧紧抿唇,不敢看身旁市场部老大陡然黑掉半截的脸。
他正说得口干舌燥狂饮一大口,此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含在嘴里咂摸几秒,愣是品出些秦旸所说的奇异味道。
推门而入的张董见状,停在门边,满脸纠结眉心拧成个小川,如果表情能骂人,他一定骂得很脏。
作为专业给秦旸“擦屁股”的老手,张董面对六人劝导秦旸但无一人将他说动的场面已经淡然了,多大个事儿?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整了整笔挺的黑色休闲西服,此刻若要播放一首bg,张董料想应该得是拯救世界的主题曲。
在小陈和两部门求救的目光中,张董走到秦旸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轻咳一声,他刚打算开口,秦旸忽然主动给他递了一杯没拆封的冰咖啡。
并好心开口,“全冰,解解暑。”
“啊,谢谢。”张董哪得过几回秦旸少爷的伺候,一时间心中熨帖非常,颇有些自家孩子初长成的欣慰感,他刚扬起笑脸呢,那位市场部老大冲张董挤了个眼神,这才让他想起正事来。
可被秦旸这一通打岔,居然强硬不起来了,只耽搁几秒,张董捧着那杯冒着寒气据说喝起来如下水道里的潲水气咖啡,道:“秦旸啊,年初的会议上我们就对你今年事业的大方向定了调了,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拍戏想拍戏,可是后半年的任务咱们不是应该放在新专辑上吗?老早就跟粉丝透露的内容不可能不执行吧?虽然说咱们确实还没定下具体的行程安排,但专辑准备的繁杂工作量你也是清楚的,去年好不容易跟kg制作团队谈好,你不是还打算飞去美国采音吗?”
张董一开口,小会议室瞬间又爆发出一阵劝说的热情,秦旸背对着一面大落地窗,阳光穿透云层均匀地覆在他周身,他后仰倚着靠背,侧光打来,那双黑瞳竟奇异地透着淡淡的蓝灰色彩。
半垂着眼,秦旸不断拨弄着一个小型金属魔方,还没半掌大小,那魔方旧得很了,表面涂层都掉得不剩多少,张董不知道这魔方有什么把玩的意思,引得小少爷对它如此在意,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把玩几下。
市场部老大紧随张董其后,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秦老师,《齐声》已经上映两周多了,这两周的成绩你也清楚,其实……不算特别理想。”
怕得罪秦旸,一不留神就点炸他情绪的火药桶,市场部老大用词谨慎再谨慎,一边观察着秦旸的神情,确认他没露出什么异样才接着开口,说:“我们找了很多原因,从剧作本身到它传达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整部影片完成后呈现出的效果,结合了网上的很多分析,抛开那些营销号的刻意宣传拉踩,我觉得导致票房不佳的原因不在秦老师你身上,但路人观众并不会这么觉得,他们可能会听信营销号的洗脑,把票房失败的大部分原因都归结在你的身上,这对我们后面的发展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我认为后半年再进组不是一种明智之举,而应该像张哥说的那样,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来准备新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