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吧。”林业斐撑起了伞。
赵炎急忙用手语问他:“你不回去吗?”
“有朋友在附近,我要去见见。”
赵炎捏紧指节,脑海中飞掠过的念头都化作伤感,他开始自私地想,为什么林业斐不能只有他一个朋友。
最后赵炎茫然点头,对林业斐摆摆手,不知道是作别还是拒绝。
钟文亮穿过屋檐下的雨帘,一身湿气地贴近赵炎,把伞举过两人的头顶,赵炎往他身边挪了挪,身影就被完全罩住。
“路上小心。”
林业斐叮嘱道,他目送赵炎上了车,雨大到模糊视线,他还是能看见赵炎一个翻身跪坐到窗前,两只手像小狗的前爪扒着窗户,乌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林业斐艰难地喘了口气,背过身离开了。
他外出不到两个小时,回到家时,时间已经过了赵炎的睡觉时间。
一进门,客厅的灯还亮着,赵炎蜷在沙发上,拿着ipad在写字。
因为吃了药膳的关系他困的不行,眼睛眨个不停,看到林业斐进来了,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开心地奔了过来。
隔着半臂的距离,见林业斐迟迟不抱他,赵炎才想起两个人已经不能在一起了,于是拿着ipad有些无措,慢吞吞地向林业斐提问:
“你可以教教我,哪些事情是我们不在一起了能做的吗?”
赵炎想要林业斐的拥抱,亲吻,但是他最希望的是林业斐不要走。
林业斐无奈一笑,伸手接过赵炎的ipad,发现上面除了林业斐的名字,还有几句英文诗。
余光瞥见沙发上他最爱的那本诗集,他将诗篇都做了折页,赵炎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又细心誊抄了林业斐的名字和他喜爱的诗句。
其中有一句:“我看过你哭——一滴明亮的泪,涌上了你蓝色的眼珠。那时候,我心想,这岂不就是一朵紫罗兰上垂着露。”
赵炎的眼睛闪烁着泪,璀璨,珍贵,胜过一切宝石。
林业斐捧着赵炎的脸叹息地说:“赵炎,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对你做的事都是因为爱你,都是为了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是不会愿意让我对你做那些事的。”
赵炎闭上了眼,矛盾得像两个人在拉扯,承认自己爱上了,那么林业斐便要离开,可是如果不在一起,他才可以求赵翊君让林业斐永远留在这里。
某一刻赵炎心里的声音变得无比明晰,他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失去林业斐。
睁开眼,赵炎神情十分认真,他抬头直视林业斐的眼睛,用力摇了摇头。
窗外的大雨瓢泼进了两人的眼中,林业斐吃尽了赵炎言不由衷的苦头,每次赵炎流着真心却不诚实的泪水,他就止不住心软。
当情谊成了负担,记忆能被忘怀,林业斐确实该承认,自己在赵炎心中,早就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林业斐低头看到胸口的那枚徽章,卡通的笑脸似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到底谁才是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瓜。
他伸手摘下那枚金星的图章,小心地牵起赵炎的手,把徽章置于他的掌心。
脑中突然浮现当年江冰把戒指归还的画面,不知道他是否也有过这般的不舍和无奈。
滚烫的眼泪随之滴落在赵炎手上,吓得他慌忙蜷缩手心,顺带收回了那枚徽章,以及……他捧给林业斐的一丛心火。
越是完满的梦境,醒来后越觉得现实缺憾,林业斐从没想过,这场梦远比烟花一瞬更短暂。
林业斐对赵炎道了句晚安,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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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aw thee’weep》是一首拜伦的诗,中文是穆旦翻译的《我见过你哭》。
赵炎一晚上醒了很多次,每次醒来他望着周围的一片漆黑,就会陷入深深的绝望。
像一个漫长等不到天明的永夜,他经常由于素材匮乏而梦境空洞。
奇怪的是这一夜,他反反复复梦到的都是林业斐,熟悉的,陌生的,赵炎甚至梦见过少年时期的林业斐。
时间是在一个晴朗的春日,城市各地的樱花都开了,路上到处是被风扬起的春樱落雪。
梦中赵炎正要去参加一场数学竞赛,他坐于车上,手边放置着许多试卷,他拿起一份翻阅,并对其中的错题进行了巩固。
沿街的景色都翻了新,从高楼林立的都市开到了一片古镇风景区,驶入学校大门的一刻,赵炎看到了校门口的一片有着百年文化底蕴的碑林。
或许是考试时间尚早,赵炎以想游览一下风景区内的百年名校为由,让司机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他放下来。
赵炎漫无目的,步子犹疑,即使身在梦中,他仍不自觉地为这场考试感到焦虑。
走走停停过后,赵炎来到了学校和古镇联通的一条小河边。
河水浅而清澈,周围一排商铺被修成了青砖黛瓦的古建筑模样,掩映在河道旁遍植的樱花树中,微风一吹,影影绰绰,十分雅致。
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一阵风起,吹起千堆乱雪,清澈的河水上,霎时就旋落了一片粉白,再被水中飘荡的水草勾勒,分流出一道道浅川,在流水的追逐中,起起伏伏向远去了。
赵炎手扶栏杆驻足了一会,盯着水中自己的脸,因为相似的五官,他时常会忘记在扮演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