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图报的他 第49
陆岌若是死了陆岸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岸排行老二,做什么都在陆岌前面,陆岌没机会挡他的道。
难不成陆岸是舍不得那点儿药钱?这更不可能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程岁杪装作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走在身侧的长溪,长溪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他笑了一下。
“六少爷看着身子是好了不少,上次可把我们三少爷吓坏了,回去一个劲儿翻医书,还跟同僚打听芸城有没有比李大夫医术还要高明的大夫。”
程岁杪默了默,道:“是因为有三少爷挂记,我们少爷才能好的这么快。”
看起来长溪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陆崇丝毫不避讳在他们面前说起这些话,他料定程岁杪也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什么都听不懂。
可陆岌知道他了解一切,晓得他是知情人,也没有避讳。
程岁杪想,陆岌是真的很信任他。
长溪问他怎么了,程岁杪抬头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冷冽天空。
“希望近日不要再下雪了。”
老太太看着身子不大爽利,说是自己前一晚没有睡好,让大家吃完饭就赶紧回去休息,下午到晚上还有的忙。
她环视一周,还专门把陆岌叫到跟前去,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让他千万注意不要冻着了,下午出门时要多穿些。
“这年一过,你便又长大一岁了,这眉眼间,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陆岌微笑回应,“我母亲过世多年,祖母还记得她,母亲泉下有知,必然会很高兴的。”
老太太看到了陆岌身后跟着的程岁杪,“咦”了一声,又恍然道:“这孩子上次我见过的对吧?”
程岁杪恭恭敬敬低着头,道了声“是”,说自己上次跟着少爷去了老夫人的寿宴,确实见过。
“我知道你,你刚来不久,便被然疏看重,我想着必然有可取之处。今日见到然疏,他气色好了不少,相信也有你的功劳,然疏没有看错人,你要好好照顾他啊。”
“是。小的知道了。”
程岁杪被这一番敲打弄得有些头晕眼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他余光瞟到陆崇和陆岚,前者也是一脸迷惑不解,而陆岚根本没看他们这边,面无表情地饮着茶。
再看陆怀茵和陆怀荟,陆怀茵和陆崇的表情差不多。
陆怀荟则不知道在想什么,拉着丫鬟悄悄说话。
直到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岸都没有出现。
老太太似乎早就知道了,挨个发了红包,就说自己要回去躺躺,让他们都先回去休息休息。
下午还有的忙活。
红包也有下人的份儿,讨个彩头的意思,程岁杪也拿到了一个,数额还不小,够他一个月的月银了。
跟着陆岌回到安苑,程岁杪顾不上想到自己拿到的红包,他满脑子都是陆岸到底是不是给陆岌下毒的凶手?
不禁想到刚刚跟陆崇分开的时候,陆崇那义愤填膺的样子。
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行至一处时,程岁杪和长溪待在远处等他们。
即便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从陆崇的情绪变化就能看得出来他还在为而感到陆岌忿忿不平。
而陆岌……
他说话的声音就更不可能被他们听到了,但程岁杪能看到他的嘴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就还原了陆岌说的话。
就跟突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能听到了似的。
陆岌的嘴唇一张一合,幅度不大,吐字缓慢,声音轻柔。
“爹娘不站出来说是他做的,我便就当不是他做的。”
陆崇气得像是快要发疯,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陆岌淡淡地笑了一下:“若是真的,左右两个儿子,保下二哥,总比留下我这个病秧子短命鬼要划算些。”
一直到回了安苑,程岁杪还在想陆岌说的那句话。
心里难过得紧。
偏偏陆岌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没有换下新衣裳,在镜子前站了站,叫程岁杪到身前去,问他:“我好看吗?”
“好看。”
程岁杪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
陆岌生的好看,什么颜色的衣裳给了他都只会增色,只是多少的问题。
今日这朱红若穿在别人身上就只是“艳”,而穿在陆岌身上就是“艳丽”。
“我娘原来最喜欢穿红色。”
程岁杪微怔,“少爷的母亲一定很美。”
“是很美。”
陆岌提到母亲的表情和语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程岁杪拿不准他是不是在难过,但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跟他说起这些,心里不好受是一定的。
“但我从没见过她穿红色。”
“怎么会?不是最喜欢穿的颜色吗?”
“那是她出阁前最喜欢穿的颜色,后来嫁到陆家,祖母说她穿红色是艳压群芳没错,但不庄重,陆夫人需要的是庄重而不是艳丽,因此不让她再穿。”
程岁杪沉默听着。
这样想来,似乎陆岌的母亲跟老夫人相处得并不融洽。
但陆岌的母亲应该是听话的,不然陆岌不会没有见过她穿红衣的样子。
陆岌低头去解腰带,程岁杪赶紧走上前去帮忙。
却没想到低头的空档,被陆岌抓住了手。
“岁杪,你会离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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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
鉴于陆岌的表情过于认真,程岁杪一时之间不敢开口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期待着有人在这个时候敲门打断他们的对话,或者陆岌自己不再等待他的回答,换下一个话题最好是直接忘了这个问题。
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陆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答应过少爷的……”
陆岌不置可否。
“我想听你再亲口说一遍。”
程岁杪笑笑,故作轻松,终于说了陆岌希望听到的话。
——“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不知道陆岌在害怕什么,但是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陆岌一定是在害怕着什么的。所以才会想要抓住他的回答。
除夕家宴。
比程岁杪想象中无聊得多。
陆岌说得没错,这一次全是家里人,没有外来的客人,所以也并未男女分席。
值得一提的是,陆岌中午就换下了那袭红衣,穿了他以前惯常穿着的衣服。
程岁杪远远站着,还是会忍不住想到上午陆岌问出那个问题时候的样子。
陆岌的那个样子好陌生,让他觉得紧张,甚至头一次有了“或许陆岌有时候比隋雾更危险”的想法。
思及此,他甩了甩脑袋,企图把这些不安分的思绪都赶出去。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那可是陆岌。
他当时只是想到了娘亲所以心情不好罢了,谁能做到心情好的时候跟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模样呢?陆岌是个人,自然也不例外。
脸上冰冰凉凉的,程岁杪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这才发现又下雪了。
方才起了风,风把雪花推到了他脸上。
瞬间化了。
先前不觉得,站得越久越冷。
他搓了搓胳膊,转个头的工夫,发现陆岌在对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