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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那些人离开后,弋戈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在周边,她跑到弋子辰的墓前。

她想她应该听王鹤玲的话,来“看看他”,可她好像没有什么话想对弋子辰说。她只有一只唢呐,和并不怎么好的技术。

但陈思友说过,吹唢呐不是比谁声音大、排场大,是为了让亡者知道有人在思念他、保护他,这样他在路上才不会害怕。

于是弋戈拿起她的唢呐,摸了摸它的哨子,然后吹响了《千张纸》的旋律,这是她吹得最好的一支曲儿。

我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小外公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可三妈又说人死之后会投胎转世,还有下辈子。我不知道谁才是对的。

但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你还是回来做爸爸妈妈的儿子。

他们很喜欢你,也很需要你。

弋戈在心里对弋子辰说。那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和弟弟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回想起来,弋戈总觉得自己两年前的行为有些神经质,甚至是做作。大概是武侠剧看多了,她把自己也想象成茕茕孑立的大侠,亲友凋零,空有一身武功,却只能穿着破布衣裳,孤独地站在墓碑前吹一曲悲凉的萧。

但她其实不是大侠,吹的也不是萧。

最重要的是,那个死去的人和她并不熟,根本不需要她这样送别一场。

现在,弋戈又和当年一样,看着送灵的人把孙爷爷下葬。但老人的葬礼比孩子的隆重太多,有人围着坟包转圈、有人磕头、有人烧纸,仪式繁琐而漫长,好像没有尽头。

“你…你爬山真快!”

身后忽然有动静,弋戈警觉地回头一看,只见蒋寒衣手脚并用地爬过斜坡,抓着半截的树干一步跨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

“我跟着你来的啊!”蒋寒衣说得理直气壮,还悠闲地用巴掌给自己扇风,“你也太厉害了,这路这么陡。”

“你跟着我干嘛?”弋戈拧着眉问。

蒋寒衣笑了笑,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大大方方地摊开手掌。

“给你这个!”

弋戈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枚金牌。

“……”

一瞬间,弋戈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院子里,有个二百五坐在她家院墙上说要送给她一条狗。

这人的脑瓜子果然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有问题。

弋戈没接,问:“给我这个干嘛?”

“金牌啊。我有三块,交两块就成,送一块给你!”蒋寒衣臭屁地说。

“…我也有。”弋戈表示自己并不是很稀罕金牌。

“你不是只有一块么。”

“……”你有三块就了不起?

弋戈不想再继续这诡异的攀比,说了句“我不要”,转身要走。

“别啊!就当我是谢谢你让我蹭车呗!”蒋寒衣一着急,拉住了她。

等弋戈的眼刀飞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牵着她的手腕——更准确的说,是手腕和手掌的中间地带。

所以也可以说,他牵了弋戈的手。

蒋寒衣对上弋戈的眼神,触电一般撒开手,支吾地扯开了话题,“其实……我也觉得上交金牌这事儿不太合理,自愿交也就算了,哪有强制交的。”

弋戈没说话,倒想听听他怎么说。

“但老刘就喜欢搞这种集体荣誉感,没办法,他那年纪……有时代局限性,咱得理解。”蒋寒衣笑了笑,“不过夏梨还挺好说话的,我少交一枚,关系不大!”

弋戈说:“那你就自己留着,我不要。”

“我留着也没用啊!而且你昨天让我蹭了车,还给我指了路,礼尚往来,我送你这个!”蒋寒衣坚持地说,“你就挂狗脖子上都行,你看啊,别的狗都只有链子,他还有块金牌,多拉风!”

“……”

弋戈想说,她让他蹭车其实是还了那件校服的人情。如果他又要来还蹭车的人情,那岂不是套娃游戏,你还我我还你,永远也扯不清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被“把金牌挂狗脖子上”这个诡异的点子吸引了。然后,鬼使神差地,收下了他那枚金牌。

上面还写着——树人中学第二十六届田径运动会 男子 3000 米长跑 金牌

蒋寒衣见她收下金牌,眉眼扬起藏不住的笑意,“走,我们现在回去给你家狗挂上!”

弋戈脚步迟疑,“你也去?”

“我们”、“回去”,她的耳朵对这两个词天生敏感。

蒋寒衣眉毛不自觉耷拉下来,不确定地问:“我……能去么?”

弋戈反问:“你不怕狗?”

“不怕了!”蒋寒衣昂首挺胸,非常笃定,“我接生的狗,我怕啥?!”

“……”有生之年,弋戈第一次从一个一米八的男生嘴里听到“接生”两个字,印象深刻到下辈子也不会忘。

事实证明,蒋寒衣的确不怕狗了。但他和那没出息的狗一样,怕鹅。

两人回到弋家老屋的时候,院子里正实时上演一场“鹅飞狗跳”——陈思友家那只嚣张的大鹅不知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竟然直接上门挑衅,在银河的地盘,把银河追得上蹿下跳、屁滚尿流。

好在陈春杏不在,院子里没有她常晒的那些咸菜、肉干或者衣服,不然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蒋寒衣还没看够热闹,村霸大鹅看见了他这个眼生的人,伸着脖子改变了攻击目标。

然后,弋戈又开了一回眼界——蒋寒衣居然瞬间就和银河达成了高度默契,一人一狗,一个往上跳,一个往下钻,把自己挤到墙角,隔着一张旧桌子和横在桌子下的半块破木板和大白鹅对峙。

“它能飞。”弋戈好心提醒这俩傻子。

话音刚落,肥硕的大白鹅扇动翅膀,往上扑腾了几米——虽然动作十分笨重,但对吓唬那一对活宝来说,足够了。

“我靠我靠它这么肥还会飞!”蒋寒衣惊叫出声,然后果断地用膝盖一挤,把队友银河往前一推,自己先溜了出来。

“汪汪汪汪!”忽然被背叛,银河忍无可忍地骂骂咧咧起来。一边叫唤,一边试图把自己肥硕的身体从蒋寒衣留下的那个狭窄缝隙中挤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弋戈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怎么也停不下来。

“三傻大闹弋家院”的游戏最终在裁判弋戈的强制指挥下叫了暂停,因为弋维山和王鹤玲回来了。

他们又坐在那辆黑色轿车里。

“小戈,有个朋友临时有点事,爸爸妈妈去看看,今晚或明天回来。”弋维山坐在驾驶座,露出讨好的笑。

但弋戈从那谨慎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他的如释重负——所以啊,何必要来呢。

她点点头,“好。”

弋维山早就猜到她会是这个波澜不惊的反应,但心里还是生出一种混着失望和愧疚的复杂心情,笑了笑又说:“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也可以带外公去镇上下下馆子,爸爸给报销!”

弋戈说:“好。”

弋维山再没什么可说的,又笑着点了点头,摇上了车窗。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静得连刚刚那好一通热闹都像没存在过一样。

蒋寒衣观察了一下形势,待弋戈颜色和缓了一些,才笑着问:“对了,你的狗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弋戈看了他一眼,说:“银河。”

“银河?”蒋寒衣似乎有些惊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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