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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知缓步走上前,轻声道:“喝些安神的药吧。”
楚召淮眼眸动了动,乖乖接过药喝了。
白鹤知将楚召淮额前的发拂到耳后,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一阵阵地抽疼,放轻声音:“我从宫中回来,听说楚家被查出十大罪状,楚家满门被判流放三千里,看姬恂的意思……似乎没想他们活着到流放地。”
楚召淮眼瞳干涩地一动,好一会才道:“嗯。”
哪怕仇恨之人遭了报应,楚召淮也不觉得快意,甚至称得上是无动于衷。
白鹤知越来越担忧:“召淮,你先在府中安顿下来好好静养,等身子好些了我们再动身回临安。”
“能快则快。” 楚召淮摇头,“明日或后日动身,恰好能赶上外祖父的寿诞。”
白鹤知噎了下。
就算现在快马加鞭回临安,也赶不上白老爷子的寿诞。
楚召淮浑浑噩噩多日,早已不记得日子了。
“前去临安路途遥远。”白鹤知小心翼翼和他商量,“你病还没有好,若是因为赶路再发病,外祖父定会担忧的。”
楚召淮木然好半晌,呢喃道:“不会的。”
白鹤知一愣,一时没明白这个“不会”是否认不会病发,还是外祖父不会担忧。
楚召淮明显累到极致,白鹤知也没有让他多费精神同自己说话,轻手轻脚将他外袍脱下,扶着人躺在榻上。
这处是白鹤知之前就让人收拾出来的院落,只等着过年回去接楚召淮来住。
多番辗转,总算住进来了。
白鹤知为他盖上被子,将烛火熄灭,转身走出去。
上个跟随他的长随已被姬恂暗中杀了,门外候着的小厮小心翼翼为他提灯,见大人脸色凝重,轻声道:“大人,真要如大公子所言,明日便回临安吗?”
白鹤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难。”
姬恂做王爷时京城局势那般艰难,都不愿放楚召淮离开,更何况现在。
白鹤知在朝中因医术高明结识不少大人物,半个月前也许有人能帮他,可如今姬恂登基,这些人唯恐新皇算旧帐,哪肯再涉险?
白鹤知忧虑着走了。
白府不比王府清净。
一条街外是坊市,天还未亮,路边便人声鼎沸。
楚召淮服用安神药,昏昏沉沉一夜,不记得做了噩梦还是美梦,他枯坐在榻上,听着外面的烟火气,眼瞳微微颤了颤。
好像许久没听到这种声音了。
楚召淮勉强积攒起些精神,起身下榻穿衣,在院中转悠半晌才寻到出去的路。
府中下人正在洒扫石板路,瞧见楚召淮醒来,一个半大少年赶紧跑过来:“公子醒了,大人进宫点卯,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您有何事吩咐吗?”
楚召淮摇头:“我自己走走。”
下人面面相觑,记得大人的吩咐也没多问,离得远远的跟着他。
白府没有王府那样大,很快便从小院走到府门口。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所经过的众生百态,是楚召淮最熟悉的市井烟火。
楚召淮身子踉跄了下,呆呆愣愣地坐在府门口的台阶上,歪着头边看边发呆。
下人躲在门口提心吊胆看着。
可蹲得腿都麻了,公子乖乖坐在那,根本没什么别的动静,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人来人往,也不知在瞧什么。
半个时辰不到,天彻底亮了。
白鹤知往往要在太医院待到深夜方归,今日却破天荒地提早回来。
白鹤知远远瞧见楚召淮枯坐在门口发呆,马车还未停,他便着急忙慌地想要往下蹦,被长随给拦了回来。
终于马车匆匆停下。
白鹤知快步而来:“召淮,怎么在这儿坐着?当心吹到风。”
楚召淮失神的眼眸缓了好久才聚焦,他“啊”了声:“舅舅回来了……我们能走了吗?”
白鹤知顿了顿。
楚召淮一看他这个模样就知晓姬恂肯定不会轻易放他走,隻好缓缓起身。
他坐了太久,腿都麻了,乍一起来身躯微微摇晃,险些一头栽下去。
这时,一隻手从旁边伸来,一把扶住他。
不是白鹤知的气息。
楚召淮怔然抬头。
姬恂似乎是跟着白鹤知的马车来的,一身黑衣裹在高大身躯上,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只有眼神是温和的。
楚召淮指尖不自觉一颤,好一会才垂下眼:“陛……”
还没“下”完,姬恂就打断他的话,轻声道:“今日和我谈一谈,好吗?”
楚召淮侧过头:“陛下想谈什么?”
“谈你回江南之事。”
门口长街人来人往,楚召淮僵了许久才终于拂开他的手,转身回了府中。
似乎是默认了。
姬恂轻轻松了口气。
白鹤知注视着两人的相处,眉头越蹙越紧,开始思索答应姬恂来白府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姬恂那架势,就算不答应恐怕也要翻墙来。
楚召淮的院子是白鹤知精心布置过的,院中种着一格格药草,白夫人最爱的白芨居多,小路边沿长着几簇漂亮的紫色鸢尾。
楚召淮缓步走过石子路,雪白袍摆轻轻扫过花簇,拂得几簇漂亮小花掉落脚边,被他一脚踩碎。
姬恂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楚召淮好像又穿了身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