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
姚玥是艺术家,卷而长的发披肩,穿着碎花长裙配着外套,脖子上扎着丝巾,她谈吐有礼温和,没把闻遥当作病人,她手把手领着闻遥处理她父母的后事。
闻遥从病床上爬起身,跟着姚玥走。
和年幼时曾参加过的至亲的葬礼不同的是,这次的流程闻遥门清。
她没空去看墙角是不是有记忆里模样的小野花,她看着花圈,看着灵堂,看着人来人往,听很多人眼含同情悲悯,叫她节哀。
姚玥站在她身边。
她们当地的习俗,死的人要盖上锦被,覆盖住全身,摆在花圈后。
闻遥亲手给她父母盖的,他们面无表情,面部僵硬,唇角下耷。
闻遥细细的看着,然后学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模样。
闻遥垂眼,她捂了捂心口,心臟在跳动,一抽一抽着蜷缩着疼,莫名其妙的情绪挂在心上,重的她习惯性的弯唇便要被生硬的带下嘴角。
姚玥说:“葬礼不可以笑。”她搭着闻遥的肩,告诉她,这是意外,不可以笑。
姚玥说:“要哭。”
闻遥哭不出来。
有点短
姚玥把她的嘴角往下摁, 告诉她:“这叫难过,知道吗?”
闻遥说:“嗯。”
她知道难过。
于是难过的看着很多人从葬礼上来来往往,看着黑白的照片上笑的很灿烂的人。
直到火化, 成为骨灰, 被葬进了闻遥替他们买的合葬坟里,照片镶嵌上石壁。
闻遥的名字题在末尾。
葬礼结束后的几天,闻遥早就忘记了手机, 那段时间,她的脑海里隻有时不时跳出来的人影。
这人影很眼熟,有时候像姚朦, 有时候像闻白帆, 有时候像闻晋国, 有时候像白书研,有有时候隻有一个人,有几次他们又成双成对出现。
窗口、沙发还有门口。
他们偶尔看着闻遥笑, 有时候又好像看不见闻遥似的,他们自顾自的做事。
闻遥也很安静的看着, 绝不出声叫他们哪怕一声。
她也知道,这是场必须静谧的梦境,朦胧的闻遥偶尔眨眨眼睛, 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她一出声,说不好会打破这场诡异温馨的梦。隻是……闻遥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他们了。
她睁着眼睛, 漆黑的瞳孔凝固,看着空气乱转。
闻家老院的荒草枯藤, 蜿蜒了好几度春秋,老房子一直在, 隻是院门锁着,落锈的铜锁和扒着门缝像个鬼宅的画风。
闻遥开始后悔。
她应该守在老院的,那是她的院子。
手机被她忽视了,现实被她选择性遗忘,高考在即不过如此,段思远被她埋在记忆的深海,哪怕临别前,怀着最惴惴不安的心思,想再多看一眼段思远的人也是她。
人总对自己得不到或已失去的念念不忘。
偶尔看不见人影的时刻,闻遥放空自己的脑子,将自己沉浸入一片纯白的海里。
段思远偷摸打听了好久的消息,最后在沈中阳的带领下,隔着病房偷偷看了闻遥一眼。
病床上的女生神情冷淡,她觑的心疼,痛的几乎要剜下一块肉。
沈中阳问她:“要进去吗?”
段思远指甲抠进掌心,她真的想了很久,然后摇摇头,那过程真致命,段思远觉得…好像一直以来撑着她的动力消失了。
人在脆弱时会依靠信赖自己真心对待的人。
可是闻遥出事的这段时间,段思远等不到一点消息,她到处打听,打听不到,蹲在闻遥家门口,也什么都探听不到,闻遥家里没人进出,她还去一中找了严佳佳,在那双厌弃的目光下,问了很多问题,像是自取其辱。
严佳佳笑的讥诮:“闻遥就是那样的人,她就是会…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眷恋。”
“你应该早就知道她冷心冷肺吧,她要走,你难道没有做好准备吗?”
严佳佳自己被丢的毫不留情,可她在一中摔得很惨很惨,甚至不如有闻遥闹她的那段时间。
可是她知道,闻遥不留情面,她大概做了错事,却又实在委屈。
段思远忍着,想走了。
严佳佳又问:“你很喜欢她吧?”她不待段思远回答,自问自答,“很多人都很喜欢她,陈正泛到现在也还很喜欢她吧?”她去了一中,很多事情看不到了。
“段思远,她不缺人喜欢的。”严佳佳很久没见沈端了,她觉得沈端喜欢闻遥,那张碰巧出现在她手机聊天记录里的照片,不可能是漫不经心的捕捉,他拍的很精心,很漂亮,拿出去做个唯美封面也不差。
严佳佳眼眸轻蔑,好像也在嘲讽自己:“你没人喜欢的。”
她也没人喜欢。
段思远不想听她胡言乱语,自己走了。她不信严佳佳的话,却又无法避免的在动摇。
感情是不平衡的。
闻遥走的决绝,她在身后追的心慌,挥烂了手也换不回闻遥一个回眸。
段思远蹲到了匆匆给闻遥带衣服的沈中阳,她从来那样清淡干净的女生却面色狼狈,沈中阳心软了。
他听了闻遥的状态,心想着段思远也许会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