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
她问了的,是她女儿同意的。
“我是同意了,”闻遥好像很无奈,“可你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天天看着窗外,焦虑又抑郁,打电话哭,说想念外面的风和塞边的黄沙。”
姚朦哭的嗓音都哑,和电话那头的闻白帆撒娇,说当初为什么要听你爸的话,留下这个孩子呢。
所以,姚朦看着窗的时候,闻遥都怕她会把自己丢下去。
“你要我拒绝吗?妈妈,”姚朦不要,所以闻遥一字一句,“做人不要太贪心,喜欢了自由,失去了女儿,不被儿女捆绑,你比做家庭主妇更开心。”
“就像我一样,享受了金钱,失去了亲情。”
她在讲道理,声音冷淡,竟然有几分大人味道。
姚朦被气到说不出话。
闻白帆才一巴掌扇上去,他对女儿关心不足,常年重体力劳作,手下收了几分力,可她女儿是个单薄的女生,一巴掌就偏过头去,脸颊内侧磕在牙上,渗出血。
闻遥疑惑的擦掉唇边的血,姚朦叫闻白帆住手。
闻遥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茫然的动动被打麻的半边脸,然后很自觉的去看了姚朦摊在桌面上的手机,里面是严佳佳发的…照片。
窗半开的那天晚上,她和段思远坐在窗边接吻的照片。
月光柔和。
氛围很美,适合再做些别的。
闻遥觉得照片挺好看,转发发给了自己。
姚朦很努力压下内心的火气,她气得拳心捏紧。
可他们愧对自己的女儿,这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在世上最亲的血缘羁绊,她没教好闻遥,她的罪。
姚朦学着解析土壤成分的严谨温和,耐着性子劝:“可你还小,你才高三。”
她气的要爆炸,从一开始看到这张照片云里雾里到现在,她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
闻遥听见高三,却弯弯眼眸,有一点笑意:“可是,离大学不就只有一年了吗?一年而已啊。”
女生和女生又不会怀孕,哪怕她们什么都做了,彼此血都浸透了骨骼,狗血青春剧的剧情不会在她身上上演。
闻遥一提起未来忽然觉得欣喜,她瞳底有光:“我考年级前五了呢,你们知道吗?”
她靠在段思远肩膀上,在书桌前磕了多少个日夜,有好多次,心大如她都开始掉眼泪。
闻遥会问段思远:“不学了好不好?”
段思远很轻的揽着她的肩膀,指腹在摩擦,她想说“好”又忽然记起了闻遥说:“你不能放弃我。”
那时的少女眼眸如光,段思远听了就照做。
段思远说:“不好。”她轻声哄闻遥:“再学一点好不好。”
她哄一句,亲她额头。
闻遥没带哭腔,眼泪像是凭空淋下的雨滴。
段思远给她擦眼泪,手指捋过她沾湿的眼睫毛,然后在她鼻尖亲了亲。
闻遥才愣了问:“我哭了?”
段思远笑着说:“嗯。”
闻遥看着眼前很陌生的父母,尽管血脉亲情割舍不断,闻遥还是觉得生疏,她只在提起段思远时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
闻遥的梦要实现了,她袖口那个名字还真挚的贴在手腕上,与她跳动的脉搏重迭。
“我能和她一所大学。”
而且是好大学,没有谁会为了彼此委屈自己。
姚朦:“荒唐,你们两个是女生!”
闻遥有点意外:“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这么生气的吗?”她垂了下眼眸,眸光无意识停在手腕上,“我以为你们不会有意见的…”
姚朦想说怎么会!
闻遥脸肿了半边,她却没在意,“毕竟你们对我从来都没有过意见。”
姚朦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链拍在茶几桌面上:“这不一样,这有关你的未来,这很重要,我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变态你知道吗!”
“未来很重要,结婚很重要,”闻遥说,“所以我的读书学习和成长都不重要,是吗?”
她这十几年人生竟然都是毫无意义的,唯有开成花、结下果时才算重要吗?
姚朦哑口。
补的
闻遥漆黑的眼睫垂下, 她盯着袖口,神情迷离起来,那是她情感机制上的自我保护, 冷漠无情又淡然的有点超脱, 恍若呢喃:“再说了,被戳着脊梁骨骂变态很重要吗?”
她年幼时就被人戳过,小孩说她没爸没妈, 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我小时候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院里的小孩、班上的同学,她们也会说我是个没爸爸妈妈的小孩, ”闻遥想, 如果那群孩子会明白什么是戳着脊梁骨骂的话, 她的脊梁骨大概早被戳穿了。
年幼的小孩可没什么包容。
小时候闻遥也很在意,把说她的小朋友都推倒,然后跺跺漂亮带粉色蝴蝶结的小皮鞋, 气呼呼说:“你才是没人要的小孩。”
放学之前还带着气和委屈,后来被抱到闻晋国的臂弯上, 听她爷爷问:“阿闻,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呀?”
老人家言语温厚,闪烁银光的发丝熠熠, 闻遥含泪的眼眸忽然滴下水珠来。
闻遥用手背抹掉眼泪,然后跟爷爷说:“过得超好呀,就是…推了一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