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
然后,段思远叫她名字:“闻遥。”
语气不乏认真,眼神也很认真。
闻遥应了一声:“嗯呐。”
语尾带着缠绵的音,托着腮,眼尾带着钩子,还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看着…有点来气。
段思远忽然记起了那句…“阿闻”,忽然生了点衝动。
如果…叫你“阿闻”,你会怎么样?
如果…我叫你“阿闻”,你会怎么样?
有点不服气。
她随心所欲。
她爱玩爱闹。
偏偏又什么都不懂。
段思远把这两个藏在心尖几年的字放在舌尖,在这声称谓都要脱口而出时又戛然而止,被她止于齿间。
我不能这么叫。
在我…没被允许之前。
段思远想。
“阿闻”是她最隐匿于心的称呼。
年幼时的段思远曾听年白书研和闻晋城叫倚在怀里的闻遥“阿闻”,那时起就把这个名号放在心里。
直到葬礼上,就连姚朦都隻叫闻遥“遥遥”,所以“阿闻”便成了她做梦都想要拥有的称谓。
可是…
因为闻遥什么都不懂。
所以…段思远活该。
段思远又想。
到底…她们如今认识了,这甚至比几个月前的境况都要好。
总在…变好。
段思远叫了她一声又迟迟没有下文,闻遥歪了歪头,看着她,心说这人干啥呢。
段思远替她翻了一页课本,手指纤长、骨肉匀称,闻遥看着眼前被翻动、声响清脆的地理书,听她跟她一本正经说:“老师讲下一页了。”
严肃、斯文。
俨然好好学生,在起带头作用。
地理老师的ppt确实已经播放到了后半节课的内容。
闻遥眉心一跳:“……”
就、就这?!
她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段思远好好学习、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告诉闻遥,确实就这。
闻遥错愕地看着同桌认真抬眼、好好上课的侧脸,揪她一脸软肉,“哼”她一声。
清浅的呼吸触在面部。
段思远脸被揪红了,捂了捂腮帮。
闻遥见她少见的可爱,乐得弯了眼。
“你性格真好。”
闻遥夸她。
段思远做笔记的手一顿,脸红未消,耳尖也红了点,低眼摇头:“没有”
闻遥才不信。
“你是我见过性格最好的人。”
段思远想,我不是。
她这个人…并不好,自私淡漠,表面温和平静,实际上藏着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龌龊思想。
还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占有欲。
她抬眼,想问闻遥一个问题,眼眸明亮通透,折射光线。
闻遥和她对视。
段思远想。
所以…
你喜欢…这样的段思远,对吗?
隻喜欢…温柔的、优秀的、好看的…段思远?
篮球场
耳尖的红晕一点一点淡退。
段思远眸光闪了闪, 看了闻遥一眼。
那张纯白、漂亮、干净的面孔上没有她想看到的情意,她随心所欲的笑着、闹着,眼眸乌黑, 瞳孔明亮纯粹, 也许今后也不会有段思远想要有的那种情意。
段思远默了默,还是没问。
这问题的答案连她本人都清楚。
谁会喜欢…灰暗的人呢?
她不就是喜欢一束光,才成了现在的模样吗?
段思远没再作声, 一心两用似的继续跟着ppt做课堂笔记。
闻遥看她满眼沉寂,浅淡的瞳孔融融,眼珠子一转, 凑到人耳边, 距离贴得那么近, 和她说悄悄话。
闻遥才是天生不知分寸的那个人。
她肆意妄为,她久处就厌。
闻遥问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耳尖, 段思远一顿却没躲开。
她说:“你心里…除了学习,还会装下别的东西吗?”
段思远笔端一顿, 垂眼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心里其实装了很多东西,干净的、污糟的,什么通通都有。
缓了半晌, 缓到闻遥都觉得段思远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听见她低低的、哑哑的、几乎无声地说:“会有。”
这回答轻声到像个错觉。
闻遥恍惚没听清,侧目, 目光又移回她低垂黑直的睫毛上,才后知后觉那是哪两个字。
她说, 会有。
会有别的东西。
段思远目光跟着台上的地理老师转,眼眸认真, 像在思考。实际上只有她知道,老师在讲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心里去。
被一句话撞乱。
人非草木。
心里总会有很多庞杂的东西,比如情愫、比如爱慕、比如苦楚。
她这个凡人,做不到满心圣贤书。
闻遥“哦”了一声。
她漫不经心随口似的问,段思远一小半儿的认真被辜负殆尽。
这节地理课上的没什么滋味,原本还有个会偶尔出现在身后的陈斯鸣,只是这个礼拜五,学校的篮球队要去市里参加比赛,陈斯鸣要组织队员紧急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