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脸,耳边是金乌清脆的鸟鸣,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还在巢穴的时刻,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湖绿色的眸子,很快视线中挤进一只黑色的三足小鸟。
“三哥!”他猛然坐起身,小手一把薅住了眼前的三足金乌,是真的摸到了暖呼呼的羽毛。
在所有人都很震惊迷茫的时刻,敖湘攥紧殷时的胳膊,逼近几分急声质问:“为什么你的哥哥们会变成这样,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还活着吗?他在哪?”
他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发现东君膝下的十个孩子有九个丧命沦为恶念的污秽之后,敖湘害怕了。
湖绿色的眸子一瞬间溢满了泪水,他颤抖着,略带几分崩溃窒息的低吼:“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我的崽崽……”
连东君的金乌崽崽都保不住,他还没有出生的崽崽是不是出事了?
再一想到他的崽崽根本找不到,敖湘浑身颤抖,眼泪不停不停的往下掉,因为呼吸困难双颊泛着粉红,不得不张开嘴急促的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他在颤抖,可怜巴巴的任由泪水打湿脸侧,斑斑点点的泪珠散落在衣服上。
殷商揽住他的肩膀,猝然吃痛,被小龙利牙咬死,他眼都不眨,镇定的问:“哥,你要给我个解释。”
“解释……”
“先让我来说吧。”殷时站起身,娇小的身躯发出灿灿彩霞光,光芒散去之后,一个长发道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眉与殷望轩有几分相似,淡漠又矜贵,灰白道袍披在身上,眸微垂,便好似从水墨当中走出来的古人。
“我是殷时,也是陆压,东君帝俊第十子。”他如是说。
在数千年前,世界法则完善,曾经构成世界法则的神明被迫飞升上界。
人神与自然神明逐渐对立,权利更迭之际,无力飞升而被留下来的小金乌们从信仰变作前任尊神无用的簇拥,是新神的眼中钉。
新神哄骗年幼的金乌,促使他们一同飞向天空玩耍,又愤恨他们十日并出致使生灵涂炭,将射日的神弓赠予羿。
于是羿射九日,一跃成名战无不胜。
金乌们被杀死的怨恨化作瘟疫与灾祸游荡在人世间,陆压作为最后一只金乌背负金乌一族作恶的罪孽,失去自由被锁在天庭深处夺走了所有权柄,直至……
他杀死了自己哥哥们的亡魂。
“他们的血泪是锁住我的枷锁,我杀死了哥哥们的亡魂,因此重获自由。”陆压麻木的说,“他们,是来找我复仇的。”
作为金乌一族最小的孩子,他幼时一直受到哥哥们的照顾,被天庭束缚之时,唯有斩断亲缘、杀死兄长们才能重获自由。
之后他隐居汤谷千年,再没出来。
直至,他再次听到亲鸟的鸣啼。
“我听到了那个孩子的声音,从很远很远传来,在汤谷之外。”陆压回忆,那时的惊喜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在失去所有亲人之后,他迎接了自己曾经日夜期盼的弟弟。
在璀璨的阳光下,那只白羽金乌代表了生的希望。
“等等……白羽金乌?”不是龙?
殷商下意识的想到了那只敖湘特别想要的小白鸟。
陆压“嗯”了一声,以为叔父是担心,毕竟白化种就代表着残疾与天生体弱,连忙找补:“虽然是白化种,但他身体很健康,力量强盛性格稳重,就和叔父一样。”
敖湘瞬间爆哭,“哇”得一声哭得很响亮,一边哭一边捶身边的男人:“都怪你!!!”
“崽崽、好可怜,好可怜……没有爸爸妈妈在就破壳了,他现在肯定在怪我!”
“爹爹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崽崽要恨死他了!
日神出轨记·十一
“qaq崽崽肯定讨厌我!”
敖湘一哭, 在场那么多人只好先哄他。
“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的。”
“他只是出去玩了,玩完就回来了, 肯定不是讨厌你。”
……
陆压安慰他好一阵, 几只懵懂的小金乌也凑到他的肩膀用软乎乎的身子蹭他。
敖湘哭得眼泪直流,把小金乌们的羽毛都哭湿了,身为老大的小金乌还主动举着翅膀凑过去给他擦眼泪。
“真、真的吗?”敖湘呜咽着,兜住一只小金乌埋脸擦眼泪,软乎乎的羽毛真的是安抚人的利器。
小金乌们现在的大小跟小鸡仔差不多,还是黑不溜秋的小鸡仔,声音还没有褪去稚嫩,叽叽喳喳的还没有成熟金乌那种似鹤似鸦的悠长, 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的。
它们迈着三条腿,艰难的从父亲身上爬下来,翻山越岭再爬到敖湘的身上,转眼间他就要被九只小金乌给爬满了。
殷商将一只小金乌捉在手里,揉搓两下,拉扯翅膀观察后挑了下眉:“这是怨灵?”
小金乌现在可是真实的实体,周身洁净全无怨气,比起那一瞬间汹涌而出的恶念,简直干净的犹如初生稚子。
“原先确实是怨灵, 但……”陆压将目光落在殷望轩的身上。
“是东君大人将小金乌身上的怨气给吸收了。”敖湘小小声接话,他抱着小金乌,白净的小脸还带着泪,正将小脸埋进小金乌的毛肚子, 软乎乎的说:“就像湘君大人向龙许诺的一样, 龙将永生回归湘水之神的怀抱迎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