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那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迟疑道:“是的,您哪位?”
“是我,季蔼蔼。”
谢衍之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朝季书辞看了一眼。
“你现在跟小辞在一起吗?先不用告诉他。”季蔼蔼道,“明天有空的话,我方便跟你出来见一面吗?”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错
“您好,请问您几位?”
“一位,找人。”
“谢先生是吧。”服务生核对了房间号,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好,请跟我这边来。”
季蔼蔼约见他的地方是她名下的五星级酒店,她昨天专门强调了不要跟季书辞讲,谢衍之以为是他们做家长的想单独考验自己,来的时候特意准备了一番。
服务生把他送到三楼最里面的包间后就离开了,谢衍之推门进去,才发现十几人容量的包间里只坐了季蔼蔼一个人。
桌上的饭菜已经上齐了,整整铺满了整个桌子,看精致程度应该也是酒店用来招待贵客的顶级宴席。
谢衍之被这阵仗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却没表现出异样,微笑着朝季蔼蔼打了招呼:“阿姨您好。”
“坐吧。”季蔼蔼伸手示意他坐下,“不用太拘谨,今天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小辞的事,占用了你周末的休息时间,不好意思。”
谢衍之来之前就想到季蔼蔼找他是要说这个。
季书辞父母跟绝大部分家庭含蓄的教育理念不同,他们给孩子的爱永远都是热烈积极的,不吝啬口头表达,即便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能从各种角度直观感受到。
季书辞虽然很早就出来独居了,但他也是实打实在各种爱意包裹下长大的孩子,不放心他的交往对象也是为人父母的正常表现。
“阿姨客气了,下次见面也应该是我先跟您开口。”谢衍之轻笑道。
“我公司晚点还有个会,时间特别赶,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季蔼蔼极轻地皱了下眉,“我不想去了解你跟小辞是什么开始的,也不想过问你们现在的感情状况处在什么样的阶段,我找你其实只有一件很简单的事。”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谢衍之的脊背下意识挺直,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微微收紧,他本能地察觉到了点超出自己预料的信号。
果不其然,季蔼蔼放下茶杯,望向他郑重其事说道:“阿姨希望你能跟小辞结束。”
她用了“阿姨”做自称,可开口的语气却只是通知,没有半点商量的意味。
看见谢衍之明显愣了一下,在他着急讲话前,又出声打断了他。
“我的儿子我了解,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转述的,但我知道他一定没把实话告诉你。”
“那天我叫他回家的时候就跟他明确表明了我不同你们的事,我让他处理好了再回来见我。”季蔼蔼看着夹道的反光玻璃,缓缓说道,“结果他就真要跟我耗着,还确实让他成功了,我先沉不住气了,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
她把目光转过来:“我希望你能主动结束这段关系,不管用什么方法,做绝一点,彻底让他断了对你的念想。”
她讲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包间来回碰撞传到谢衍之耳朵里的字音,各个像是掐着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坐在原位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季蔼蔼也不吵他,她甚至连打量的心情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地盯着手表喝茶。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衍之才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
“阿姨,我帮不了您这个忙。”
他也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跑过来听到的会是这个,嘴角带上一个没那么难看的笑容,语气很轻,也很坚定。
“书辞对我来说比我自己都重要,我不想这么伤害他。”
季蔼蔼摩挲杯口的手指轻微一滞,低声重复了一遍他后半句话,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短促地笑了一声。
“没有谁会比一个母亲更爱自己的孩子。”
她从容淡定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归整接下来要说的话:“长痛不如短痛,只要是感情哪有什么忘不掉的。你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想让小辞以后的人生都活在被人的指点议论里,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吗?”
谢衍之垂下眼帘,他听明白了。
他来之前有多紧张就有多期待,他一直以为季家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就跟季书辞转述的一样。
昨晚他一晚上都没睡,难得像毛头小子一样来回演习了好几遍见面后会发生的对话。
但眼下看来,应该是用不上了。
说来也奇怪,谢衍之心里最后那点忐忑竟然随着她坚决的态度消失了。像孤注一掷似的,他抬头目不斜视地看向季蔼蔼。
“我明白,可是阿姨,性取向没法强硬转变的。您那么爱他,我相信您也不会因为这个送他去一些非法营业的矫正场所。”
谢衍之站起来,郑重地跟她鞠了个躬:“阿姨,我知道您现在还不了解我,但我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到他。”
季蔼蔼望着桌上一口没动的饭菜,沉默了好一会儿,手肘抬起两次又落下,最终还是摆摆手让他先坐。
包间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谢衍之以为她要像影视剧里常见的那样拿银行卡逼他离开,但季蔼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