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他只是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收回答的很快,“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那就是七天。赵疏阳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耐心,“好久,我可以去找你吗?”
江收挑眉,想赵疏阳怎么这么黏人,“赵总,你应该认真工作。”
赵疏阳很直白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
江收没接话,“你现在是午休时间吧,好好休息。”
但赵疏阳这次没有被他带着走,而是仍旧很固执,“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吗?”
江收闭了闭眼,差一点就要心软松口,但最后还是垂下眼睫,淡声道:
“下次再说吧。”
又是下次,又是敷衍。
大洋彼岸,赵疏阳面无表情地确定,江收的确不想见他,在故意躲他。
江收为什么这样,腻了?遇见了新人?还是单纯地对他感到了厌烦?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赵疏阳有些烦乱,他脸色冷下来,露出一贯的冰冷锐利的神色,但声线仍旧平和:
“好,下次,我等你。”
“是爱人吗?”
安东尼帮江收推开展厅的玻璃门,很有兴趣地问他。
“什么?”江收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赵疏阳,毫不迟疑地开口否认:
“只是……伴侣。”
他挑眉看安东尼,不明白安东尼怎么会那样想,“你听不懂中文的,刚刚我们打电话也没说几句,为什么会觉得是爱人?”
安东尼笑了,“语言听不懂,但神态是看得到的,那些非物质的东西总是会被人有意无意地表露出来。”
“江,你说是普通伴侣,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很明显,你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人,你和他通话的时候,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有多认真。”
江收垂眸,长睫敛去眼中的神色,他没有回答安东尼的话,许久之后才轻轻嘀咕了一句,“是吗?”
主办方的接待人员很热情地将两人引入展厅中央,这里略显空旷,只摆放着寥寥几幅画作。
江收一一看过去,但在看到最中间那幅时却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不同于其他作品有清晰的主体和内容,这幅画的整体画面都非常朦胧,画家很擅长运用光影技巧,透过光线的交叠与重合,能够看到画面中间是一个人。人影的面目并不清晰,但是却有种非常自然而充沛的情感涌出,几乎要透过画布扑面而来。
江收稍稍屏住呼吸,定睛看了这幅画很久。
当创作者的作画技巧都达到顶尖水平后,能够区分水平高下的就是感情投入了。能出现在这场画展上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而这这一幅无疑是其中最好的。
整幅画的风格看似浅淡模糊,实则浓郁温暖,指向性很强。其中并没有任何爱情相关的意象,但是会让人看第一眼就知道,画中的人影是以爱人的形象出现的。
安东尼说的没错,感情这类非物质的东西想藏也藏不住,总是会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点石成金的魔药。
江收过去引以为傲的的那些技巧精湛高超的画作在此刻变得黯然失色,几乎像冰冷生硬刻着美丽花纹的钢板。
他望着画中的那个不甚清晰的人影,沉寂许久的创作欲复燃,构思着线条走向与构图关系,无数从模糊到清晰的色块在他脑海中填充……
江收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愣住。
在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赵疏阳的脸。
画展剩下的作品江收都无法专心去看,回到酒店后,他拿起画笔,对着画纸思考了很久。
其实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画过人了,除非必要的练习,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笔下出现清晰而单调的人像,那太索然无味,只是将人的形象刻板地复制在画纸上,更何况他也没有兴趣长久地观察和注视谁。
但这次他没有犹豫地画了下去,动作流畅到几乎没有停顿,仿佛画中人的形象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埋在他的脑海里。
这幅画完成的很快,而且和往常任何人像都不同,这不是技巧上的形象复制,而是似乎蕴含着某种特质,与今天画展上那副画一样的、连接着心的特质。
盯着画纸去看,江收无端地觉得有些慌乱,画中的赵疏阳轻轻抿着唇,像平时那样垂眸看他,他变得急促的心跳声在空荡的酒店房间里不断加大,心中鼓胀的情绪像破茧的蝶迎风的帆,满涨涨沉甸甸。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让江收皱紧了眉,他深深叹了口气,冷着脸把画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去洗干净手。
吃晚餐时,安东尼很敏锐地察觉江收情绪似乎不是很高,他贴心问道:“怎么了?是因为谁心情不好吗?”
江收漫不经心地抿了口红酒,否认:“不,没有什么人能影响到我。”
一时上头的情感算得了什么呢?他说不在意,那就不在意。
晚餐很美味,酒很香,江收不再去想赵疏阳,在露台吹了吹风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洗澡睡觉。
关了灯的房间被黑暗包裹,落地窗透出明亮的月色。
躺在床上的江收闭上眼,许久,他坐起身,光着脚走到垃圾桶旁,展开那个画纸揉成的团,趁着月光细细抚平每一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