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荎走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乱了一隅。他确认,眼前这个类似古希腊手工工艺的古董酒杯他从来没见过,他见过的不过是超市家居售卖区有几分神似的仿制品而已。他记得那是他逃晚课的一个寒冷冬日,两个人在校门口吃过麻辣拌,偷偷牵手溜到市中心的商场消食。许清荎很喜欢逛卖家居用品的展区,他看商品,陆野看他。他只是在那个造型特殊的杯子前边多瞅了两眼,陆野就要拿起来结账。
“四百多块钱买个杯子,你烧包了?”许清荎抢了下来。
陆野平时并不乱花钱,虽然他现在不缺钱。“难得你喜欢。”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
“我有买个杯子的钱。”
“等你自己赚了再说。”许清荎拉他往外走。
陆野也没说什么,只是之后一个礼拜抓不到人,然后突然放学跳出来,当着反应不过来的陈果的面把许清荎拖走。
“你干嘛?”许清荎一见他就憋不住乐。
“带你去买杯子,”陆野呵着气,晃了晃手里的现金,“我赚的。”
许清荎诧异,“你怎么赚的?”
陆野嘚瑟:“保密。”
可惜,他们再过去的时候,那只杯子已经被人买走了,没有存货。
陆野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后来用木头刻了只小猪代替,送给许清荎做圣诞节礼物。
许清荎正回忆着,ken朝大门口招呼了一句,“你怎么来了,陆呢?”
陆野的助理赵晓宇一脸匆忙地朝主人点了点头,径直往里走,直到看见许清荎面前的物件。
赵晓宇蓦地站定,“陆总让我来问问,两位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ken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我没问题,许,你呢?”
许清荎转过头觑着赵助理,问这样的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明明就是来毁尸灭迹的,骗鬼呢?
他似笑非笑,“赵助理,请问这玩意是你老板多少钱拍回来的?”
当天晚上这个饭局,到底未成行。不但许清荎和ken没有赴约,甚至把陆野和thoas也紧急招了过来。
事情起因是,ken把他偶得的爱不释手的一块手工编织墙毯的残品拿出来给许清荎欣赏。还有几部分流落在各地的手工艺者同行手中,他只有照片。虽然仅仅是一小块残缺品,但其编织工艺极其繁复精巧,形成栩栩如生的立体视觉,又保持着几乎是平面的手感,非常不可思议。
ken的创作灵感被陡然点燃,召集工作室的老师傅点灯遨游了几个月,却摸不着头绪。他把宝都压在这样的工艺创新上,新品发布一推再推,这也是导致他和thoas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许清荎问。
“当然。”ken小心地递到他手上,“这是我在苏格兰的二手市场上发现的,差点被当做抹布。”
许清荎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你把那些照片也给我看看。”
“这些是洗出来的几张,我电脑里还有。”
在看过全部的图片,又联系陈果去他家里倒出前几年硬盘里的资料图片发过来,反反复复对比之后,ken眼里的光芒和火苗简直要把他也感染地烧着了。
“许,你可以找到,是吗?”ken问得有几分近乡情怯似的谨慎。
“我想办法,”许清荎补充问道,“ken,如果你要找的确实是伊利德那里的当地工艺,即便找到了,可能后续也会面临一些困难。”
“我明白,”ken点头,“毕竟他们经历了战乱,刚刚平静不久。我过去,或是他们来,都有问题需要解决。”
“是的。”
“这样吧,”ken提议,“我让thoas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
“好的。”许清荎衡量过,他来搭一座桥梁,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ken需要民间技艺来实现他的产品创意,而对于受到重创的村落和村民,能够凭传承多年却闭塞在硝烟尘土中的手艺创造经济价值,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只是,他需要慎之又慎。一方面,他不忍心,艰难纯朴的人民经不起一波三折。此外,他要与之建立联系,也不得不动用隔绝已久的人脉关系。
陆野和thoas赶到这里,已经是傍晚。thoas看起来是一位有些精明的英国绅士,他和许清荎见面打招呼过后,便和ken一起商谈。而陆野则带许清荎出去,去到工厂那头的餐厅。赵晓宇过了一会儿赶来,带来了采购的大包小卷的美食。有伦敦米其林餐厅的炸鱼薯条,有保温得当滋滋冒油的战斧牛排,还有网红无花果toast……
赵助理破天荒的留下来一起用餐,耐心细致地给许清荎介绍他带着这边公司的秘书排队买来的一众佳肴。赵助理平时话不多,但真说起来,口才很好。以至于,许清荎被他说得禁不住跃跃欲试,两个人边品尝,边对照大众点评和小红书,把接下来想要尝试的美味一一圈画出来。
在赵晓宇面前,许清荎也不好意思追问,那个古董杯子,到底价值几何。
thoas和ken谈了不久,但能够看出来,争论还是比较激烈的,直到派助理将他们请回办公室,两人仍旧互有拌嘴。
几个人坐下来,thoas示意由ken来对接。
“许,给你添麻烦了。你帮我们联系,条件对方提,我们商量。”
“好的。”许清荎爽快答应,对面的情况和有可能出现的沟通问题,他下午已经提前跟ken详细地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