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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十三 搜王直

 

“自古欺君都是死罪,何况是挟持君上,祸乱京师!”

这句话,说的不是别人,就是王直!

王直祸乱北京,对大明帝国造成的冲击之强,士人们认为几不亚于安禄山,因此对王直的处置,必杀之而后已!

可大员一战的结果却是:破山东走日本,而王直却“失踪”了。

不久,一个确切的消息从吕宋一带传来,却是有人在马尼拉湾一带见到了王直,李彦直当时就下令:江浙闽粤卫所官兵全面下海,搜捕这个巨寇!

“君辱臣死!何况上皇被胁!王直不得,我有何面目上京面圣?汝曹有何面目再食国家俸禄?”

李彦直下的命令中充满这样慷慨激昂的行文,可那些老滑的卫所官兵们却半点也没被打动,他们听到这个命令后暗暗叫苦,却又没法不接任务!搜寻海贼,这是他们的本分,何况是最高长官海军都督府都督下令呢。

一批一批的官兵就这样被运往南洋,按照对点驻扎的要求进驻南洋各岛屿:原南直隶卫所官兵进驻飞龙寨,原闽南卫所官兵进驻新加坡,原闽北卫所官兵进驻婆罗港,原浙江卫所官兵进驻巴拉望,原粤东官兵进驻马尼拉。

按照这种对点驻扎,每个卫所主搜一片海湾,每个千户所进驻一大岛群,再接下去便是依等级分派任务。南海广阔万里,数万卫所官兵一分摊开来,很快就散于无形。

更让卫所官兵叫苦连天的是,海军都督府衙门的人将他们放在这里之后就准备不管他们了。

“南洋到处都是钱,到处都是粮食,还管我要军资?”

海军都督府的回复硬邦邦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卫所官兵一得到回复后马上又叫苦连天改为冲天愤怒,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布在南洋各岛的官兵就都发出他们的怒吼,军户拿着刀去找百户理论,百户苦笑:“我也是被坑的啊。”就带了他们去找千户,千户的情形当然和百户们一样,于是就带了他们去找指挥使。

指挥使们呢?再往上,长官就是南洋总巡按胡宗宪,却不是个个指挥使都见得到他,因为胡宗宪本人驻于吕宋,所以只有粤东卫所的几个千户能找到他,其它卫所只好等有船经过,才能捎消息带到马尼拉抗议。

这些消息从婆罗、巴拉望到马尼拉还近些,要从飞龙、新加坡到马尼拉,那估计等胡宗宪得到消息回复来解决问题,这些官兵都得饿死了。要是这种情况放在山西、陕西等三北地带,官兵们早就哗变了!可在这里,他们哗变什么啊?

哗变这种军队举动,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就像小孩子闹别扭——得有大人在场小孩子才闹得起来,而婆罗、巴拉望、飞龙、新加坡的四批卫所官兵要闹哗变,也得找到个对象才行啊。可是这四批官兵能够面对的,却只有茫茫的大海!

若这种情况放在辽东,也许这些官兵早就当了逃兵逃跑了,可是这里不是辽东啊,从这里到他们的家乡,隔着茫茫大海,更要命的是,除了港口有华人守卫、码头有华商之外,其余的地方,不是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就有言语不通的危险生番,再就是非我族类的佛郎机人、回回人。在这种情况下,当一个逃兵无疑比继续呆在部队里更加危险。

而在吕宋,粤东卫所官兵虽然能找到一个愤怒的对象,可奸猾无比的老胡看着来抗议的卫所官兵,只是淡淡地说:“你们找我干什么?我也没办法。”

卫所官兵们愤怒了,这些兵油子对外不行,对内却横,当场就要动刀,这时却有几队鸟铳手挡住了他们。

“你们做什么,造反吗!”

不过比这怒喝更有力量的,是明晃晃的倭刀和一把把崭新的鸟铳!

“宪台大人,”原海门所千户梅盛雕跪下磕头说:“大人,不是我们敢造反,只是你好歹要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什么活路?”

“至少要给我们发饷啊!”另外一个千户——甲子门的卢麻子说。

“当初我也跟都督说过这句话,”胡宗宪道:“可你们猜他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众千户赶紧问。

胡宗宪拉长了脸:“都督说,南洋地方富饶,你去到那边不发财就算了,还问我要钱?要刀要船我都可以给你们想办法,但生计你们要自己解决。你们说,我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句话,所有将官的脸就都拉了下来,卢麻子叫道:“宪台大人,难道你竟要我们去打劫不成?”

“打劫不行!”胡宗宪说:“蒋亦凡那厮的眼睛盯着呢,还有那个张琏!若你们去劫掠被他们瞧见,只怕他部下的刀不会留情!还有詹臻那边,怕也容你们不得。”

蒋逸凡率领着一支海军都督府的精兵船队,詹臻是吕宋的军政首脑,手里握有一支从当地征募的兵马,并得到了本地势力的支持,粤东卫所官兵在此人生地不熟的,尽管彼此都属于大明,但对李彦直来说卫所官兵却是失宠的势力,哪里敢掳蒋、詹的虎须?

驻吕宋的卫所官兵无功而返后,眼看着军营里的存粮越来越少,所有人都知道得想办法了。

他们也不愧是精明狡猾的潮州人,虽做官兵,却不改其精明狡猾的本色,梅盛雕就对卢麻子说:“咱们现在这样,那是等着饿死!李彦直个蒲母,分明是要把我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但这里前面是茫茫大海,后面就是一片丛林,要走都没路,只好想办法自己弄口饭吃了。”

卢麻子说:“要不趁着咱们手里有刀,就到港口干一票!”

“那个不好!若被抓住,被杀了都没话说。”梅盛雕道:“咱们现在怎么说都是官军的身份,又都是世袭的军户,就这么落草有什么意思!我倒有个主意:这些日子我打听得实了,这吕宋岛大得很!詹臻那些人,不过是开辟了沿海那么一小片地方,再往里面还有不知多大呢!且我听说那些生番部落多有胡椒、苏木、黄金之类,不如我们就借着搜寻王直,一路搜过去,弄了苏木、黄金后,却转手卖到马尼拉市集,这军饷不就到手了吗?万一我们进兵不顺,回头反而可以向詹臻、蒋逸凡那些人求援,这是进退两宜的事情!”

卢麻子听了连道:“妙!”

两人商议过后,便一个去邀请其它卫所官兵,准备一路搜寻吕宋内陆,或者各个尚未开发的海岛,同时又去联系马尼拉的商人,看看市面上哪些货物比较缺。

不说这批潮州官兵去打吕宋酋长们的主意,却说其它四批官兵眼见短期内难以盼到都督府的消息,也都各谋出路!

进驻新加坡的闽南卫所官兵多是泉州、漳州人,进驻巴拉望的浙江卫所官兵中有温州人,这两拨人不约而同地干起了类似的生意——闽南卫所官兵就暗中去联系了马六甲的回回、佛郎机,温州军户则去联系了麻逸的西班牙商人,竟顶着卫所的名号做起了买办。

进驻飞龙寨的原南直隶官兵最绝,里头有个叫张希孟的千户,灵机一动,竟先收服了一批流浪到此的私掠舰队,利用他们控制了许多当地的渔户,再强迫他们缴纳赋税,坐地收租,这些军户在松江府那种地方也能为患,现在对付起淳朴得多的占城人来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不但如此,张希孟又出飞龙县沿江而上五十里去烧了一片荒林,募民耕种起来,准备做长久事业。这片地方一开始叫张庄,后来发展起来之后就叫张堡,再后来竟成了张县,不过这已是五六年后的事情了。

张琏掌管飞龙县,却管不了张希孟,占城国王更不敢得罪他,因此张希孟这股地方势力竟日益坐大,慢慢成为湄公河三角洲的一方强豪。

各南迁卫所官兵失去了在大陆时的种种便利,到了南洋便如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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