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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舞厅

 

n市的火车站附近有条河,黎越和谢今朝到n市时已经是傍晚了,出了车站以后沿着河一前一后地走。

黎越走在后面,看着谢今朝在夕阳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闻他嘴上咬着的香烟的味道。

“还有烟吗?“他从身后问谢今朝。

谢今朝停下来,翻了几个口袋只翻出一个空烟盒,于是把抽了一半的烟直接递给了黎越。

“只有这个了。“他说。

黎越愣了愣,还是把印了谢今朝齿痕的半支烟接了过来。

这支烟很涩,黎越刚吸进一口就皱了皱眉头。这样苦涩的烟主要是做体力活的人在抽,价格便宜,入口却很难受。黎越入狱前谢今朝抽日本烟,味道很淡,抽完以后只在发间留一点烟味。

河水被照得金光闪闪,越往城区走,河边的人就越多起来。巨大的货船迟缓地向前挪动,垂钓者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动不动地坐着,等一条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鱼,水面上偶尔飘过一个脏塑料袋。卖玩具和日用品的小摊渐渐收了,原来的位置被夜宵摊占领。

天几乎黑下来的时候,谢今朝站到了一个炒粉摊边,探着头看老板娴熟地翻动铁锅里的粉条。n市的晚上比他们来的地方要冷,蒸腾的热气和油烟味带来几分暖意。

“要什么?“老板炒粉间隙抬头问他们。

“两个炒粉,加蛋。“谢今朝没说话,黎越找出一张零钱递过去,又把定位发给了李白旬,让他下飞机后来这里找他和谢今朝。

谢今朝还是没有吃东西,也不说话,拿了一瓶冰啤酒在喝,没烟抽的样子看起来不太自在,右手夹烟惯用的两根手指不自觉的磨蹭。黎越知道劝他没用,就自顾自的吃完了自己碗里的。

炒粉摊的塑料桌椅摆放在沿河的一侧,河边散步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谢今朝在看河边的人,从黎越的角度看到的是谢今朝的侧脸,他这时候才发现谢今朝脸上的线条给人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生硬,过去的稚气荡然无存,和周边的市井气格格不入,坐在初秋华灯初上的夜晚里,却好像身披了一层厚重的霜雪。

“小谢,黎越。“半个小时后李白旬就骑着一辆不知道哪来的自行车过来了,打了招呼便坐了下来,脸色却是罕见的严肃。

不过他倒是没有直接说正事,先掏出烟盒,一直沉默喝酒的谢今朝眼前一亮,伸手向他讨了一支。

李白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把炒粉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吃饭,上次带你去做体检,查出来你营养不良很严重。”

谢今朝凑近闻了闻,摇摇头说:“荤油炒的,我不吃。“

“你不吃我吃。“李白旬瞪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把在桌上放了好久无人问津的炒粉吃的见底,抽了张纸擦擦嘴,才问黎越:“你看新闻没有?”

“没有,怎么了?“黎越皱皱眉,拿出手机在社交软件上翻找,很快就知道李白旬想说什么了。

“国家篮球队队员李白旬疑似夜会男性工作者。“运动员的关注度不比演员、网红,这条新闻不算是当下最热门,只是李白旬之前走体育明星的路线,宣传公关方面花了不少费用,这下看来是功亏一篑了。

新闻里的照片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背影照,照片上李白旬正提着一大袋东西推一间地下室的门。网友翻出了李白旬参加一次访谈的照片,节目里的穿搭与照片上一致。

不久以后又有匿名人士爆料,李白旬找的是个男妓,在外网发了不少视频揽客。爆料者附了谢今朝的社交账号主页,黎越看到那些名字耸人听闻的视频瞬间就退出了软件,抬头看面前两位新闻当事人。

“你出来前一阵子我去看过他一次,没想到被拍到了。“李白旬的口气有点沮丧。

“她应该是知道我和小谢在干什么了,下个马威给我看。”黎越玩着桌上谢今朝扔成一小堆的易拉罐拉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怎么说那还是你亲妈呢,对你就这么狠。”李白旬叹气。

“不算狠,毕竟翻旧账她也吃亏,这不是先爆的你的料。“黎越笑笑,给自己手上套了个拉环,又把谢今朝的手拉过来,往他手指上也套了一个,低头端详两只贴在一起的手。

谢今朝抽出手,晃晃悠悠地往河畔走,旁边小孩子玩的塑料竹蜻蜓落在他的脚边,被他捡起来还了回去。

李白旬和谢今朝都盯着他,看到他只是坐在河畔发呆以后,才转回头,李白旬先开口说:“他还是这个样子,我以为有你在他会好点。“

黎越没说话,李白旬又往下说:“其实你刚进去时,他不是这样的,我给他介绍心理医生,他也有按时去看,好好吃药,好像在学校里成绩也很不错,是他被劝退那阵子才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

“为什么被大学劝退?“黎越问。谢今朝被劝退的缘由当时李白旬不愿意告诉监狱里的他,今天见面总算可以问个清楚。

“我那时候在北京忙训练,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退学了,找了点人打听,据说是当时和老师恋爱,床上的视频被发到学校的论坛里,闹大了被劝退的。他们学校那里我也人生地不熟的,那个老师好像挺有来头的,学校为了保他压了消息,再多的信息我也问不出来了。“李白旬仓促地说了一大堆话,在黎越看来像是再为自己开解。

黎越看着谢今朝被路灯照亮的背影,心中满是懊悔。他不该把谢今朝独自留在外面的,经历了那些事情,那时候的谢今朝靠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好起来。而且黎越比谁都清楚,现实社会并不适合谢今朝这样的人单打独斗。

他也不能怪李白旬没照顾好谢今朝,李白旬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他和谢今朝已经是“那边”的人了。

李白旬还有事情要忙,黎越看到他走到谢今朝,和他说了句什么话,就挥挥手骑着来时骑的自行车走了。

他们三个人之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发生了,见面起来却还是轻松的,李白旬看着他的背影想。

沿着河继续往前走,人烟又稀少起来,树丛却开始密集。许多树下都站着衣着暴露的女人和少数男人,有些还会伸手拉一把谢今朝与黎越,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传来阵阵呻吟。

谢今朝很熟悉这类地方,每个城市这类地方都处在差不多的位置。

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牵着黎越走到树下。他自己靠在粗粝的树干上,环住黎越的腰,开始解黎越的腰带。

暗淡的路灯一闪一闪,谢今朝的脸上有树的枝叶的影子,模糊不清。河对岸有跳广场舞的中年人,劣质音响的声音顺着河水流过来。

黎越握住谢今朝的手,重新系好腰带,低头在他耳边说:“我们去跳舞吧。“

谢今朝抬起另一只手,摘掉一片落在黎越头上的枯叶。

“好,听你的。“

黎越看到他手指上的拉环已经不见了。

离友谊舞厅还有2375米。黎越在这两千多米里发现哪怕是隔了八年,一个人也不会彻底变样,他还能认出来身边跌跌撞撞的谢今朝和八年前那个冒冒失失闯进举办开学典礼的礼堂的谢今朝是同一个人,他身上有些东西超越肢体语言,超越身体特征,超越他们八年里的经历,把过去和现在联系在一起。

和过去有关的所有事物好像都是晦暗不清的,迎客松宾馆的招牌褪色模糊,友谊舞厅的门上悬挂的灯带发出的光微弱难辨,门把手上的金漆斑驳,露出钢管原本的黑灰色。

门口的保安穿着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制服,一眼看过去能想象几十年里他在这套制服里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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