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父亲说出去抽根烟,昏蒙间我听到母亲和邻座在闲聊。邻座感慨说你家兄妹俩感情真要好,不像我家姊弟两个,没一天不打架的。母亲笑说他俩小时候也打呢,不过打得少,都是她戗她哥,我们工作忙,她哥五岁就自己在家带她了,她跟屁虫似的黏她哥。母亲似乎想到什么,问我,诶,还记不记得你五六岁发烧那次?我想了想,微微点头。
母亲回忆道:那回也真是唬人,你连着四五天都没退烧,当时县医院还没建好,就在卫生所挂了好几天水,不见效,只好打车带你去市里,年在车上一直抓着你手,眼水汪汪的,不停怪自己没照顾好你,又是说晚上没给你掖好被子,又是说没把家里窗户关严,你半昏半睡,他就一直喊你不让你睡,我说咋不让醉醉睡呢,他就哭鼻子说怕你死了,电视上都这么放,见到医生前要保持清醒,不然睡着就醒不过来了,还说什么你死了他也不活了,我赶紧让他呸呸呸,诶哟,想想你俩那样子真是心酸又好笑。
邻座也听见了母亲的话,笑说真是羡慕。
我当时烧到昏迷,母亲说的这些我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会听她说了才知道,八九岁的陈年还有这样的时候。我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陈年正走过来,他脸上转过片刻的不自在,因幼时的傻气被在外提起。我望着他,展开一个虚弱的笑,然后去饮他搁在我唇边的水。
“我怕你死了”“你咬我吧,传染给我,要死一起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和陈年都生怕对方死了。都生怕自己独活。看来将死之时,我们最好的办法是一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