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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火

 

毫不留情地戳破某人拙劣的借口,俨然一副不喝不下去不行的较真样。

盛着药汤的白瓷勺已然到了嘴边,聂辛向来脸皮厚,挡住他的手把那一勺汤药完完整整的倒进了药碗。

“我过会儿一定喝!”

撒谎不脸红也是聂妖女的本事之一,深谙此道的萧观止对这句话半分不信,“那盆兰草已经蔫了,你就安分点罢。”手指一松,白瓷勺碰到碗壁叮当脆响,倒是莫名叫聂辛心虚。

哪里蔫了,就是叶子有些泛黄。瞥了眼黑漆漆的汤药,那点迫害兰草的小小心虚立刻荡然无存。

“这个药太苦了。”

一碟金灿灿包裹着雪白糖霜的蜜果儿与药碗并排。萧观止看着聂辛脸上表情变幻,两道秀眉纠结,努力找其他借口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想起了私下问寒山的问题。

“……聂辛服了几年药,都是寒凉的药物,所以月信时容易疼痛,我早就给她开过药了,她嫌麻烦一直没吃。不过即使吃了药,以后生育恐怕有些艰难。”

药碗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眼看着药就要凉了,他把药碗往前送了几分,推到女子面前,温声劝道。

“喝了就出门。”

聂辛不情不愿地端起碗,咕噜噜一口闷了。

酸涩的口感从舌尖直直漫到喉头,像泡了黄连的老陈醋,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是苦多些还是酸多些。

一张明媚的小脸皱成老太太,赶紧含了两颗蜜饯,腮帮子鼓鼓的像小仓鼠。

“走吧。”萧观止戳了下仓鼠脸。

院子里的桃树已经结出了粉红的桃儿,脆脆甜甜的很得聂辛喜欢,只是三棵桃树的桃子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只能白白浪费了。

桃子落到地上,被蚂蚁啃掉了半个。

“好可惜……”聂辛唉声叹气,好像掉了银子一般。

“我已经拜托陈老板做成桃酱了。”多余的桃子萧观止免费送给点心铺老板,老板感激不尽,说做好了酱立刻送过来。

糕点铺通常会把各色水果做成酱,来做内馅,密封着能存一年。

“嘻嘻,你最好了。那咱们赶紧去街上买巧果吧。”乞巧节,吃巧果是习俗。

等真到了街上,聂辛被五花八门的小吃迷花了眼,哪里还记得巧果,只想把街上的食物都尝一遍。

有一种小吃,糯米包着大块的肉,再放进油锅里炸,表皮脆脆的,一口咬下去既有糯米略微粘牙的口感,又有猪肉的咸香。

聂辛一口气吃了三个,后果就是……

“呕——”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吐。

“这怕不是有喜了?”有经验的大娘表示这场景她熟得很,不是害喜了就是害喜了。

“小郎君快扶夫人去诊个脉。”

“不可——”能。

聂辛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萧观止抱进了医馆。

“这位夫人……”看起来医术就很高明的鹤发郎中摸着她的脉象。

萧观止抿着唇看了眼聂辛的肚子,有些紧张地等着下半句话。

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收紧,聂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夫人没有怀孕,大约是吃了油腻难克化的食物才会犯恶心,未来几日饮食清淡些便好了。”

“麻烦大夫了。”

为了弥补小夫妻的失望,老大夫还笑眯眯地跟他们说今晚桥边要放烟火,让他们去热闹一下。

桥边,造型各异的灯摆得齐齐整整,还有小贩当场做的花灯,说是将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放入河里就能白头偕老。也有小孩儿喜欢的动物造型的提灯,虎虎生风的老虎,憨态可掬的兔子,聪明伶俐的狐狸。

除了有互相爱慕的男女同游,也有一家三口出来游玩的,一眼望去,全是身着各色衣衫的游人,好不热闹。

一个跑在前面的五六岁孩童拿起了小兔子,要爹娘给她买这个小兔子灯笼,小小的人儿,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什么娘最好看了,爹爹最大方了,哄得夫妻俩拿出了荷包。

聂辛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么小,就是人精了。

萧观止注意她一直盯着前面的一家三口,等他们走远了,她又看向了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被他爹抱着,戴着虎头帽,白白嫩嫩的。

想起今天医馆里发生的事,他明白了什么。

看着她一脸向往的样子,萧观止捏了捏她的手。

“寒山兄说,你的身体大概要两年才能调理好。”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聂辛小脸上全是疑问,怎么突然说这个,寒山还建议她没事请一座送子观音回家呢。

“武当的年幼弟子很多,有的才三四岁,也正是需要人教导的年纪——”聂辛越听越疑惑了。就在这时烟花咻地升上空,砰砰砰砰地绽开五颜六色的盛放花朵,整个天空被染成五彩缤纷的颜色,火光映亮了身边人的神情。

有点呆呆的,萧观止握着那个软软的东西,借着火光,他看清了此物似乎是个荷包香囊之类的。

乞巧节,女子向倾慕的男子赠送荷包。萧观止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开了烟火盛会,而且所有烟火都是用蜜糖做的,热烈烈地炸开甜蜜的花。

聂辛示意他打开。

里面是根红绳,缀着铃铛,是他赠她的那条。

热烈又绚烂的烟火燃烧过后迅速坠落,带着冷却的烟尘,四周安静又嘈杂,看完烟火的人群涌动起来。

“今晚烟火不错,明年也想来看,你和我来吗?”聂辛朝他伸出细白的手腕。

她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还有他的心跳,咚咚咚仿佛急鼓,萧观止捏紧了红绳,抬头看她一脸笑意,她的意思是……

“不止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在。”萧观止郑重地把红绳绕上她的手腕。

“哎呀,真贪心。”

“确实是贪心。”

吻落在了眉心,带着温柔虔诚。

一想到刚刚他扣了几次都没有扣紧那个绳结,聂辛就忍不住想笑,还有他之前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她也终于理解了。

“你是怕我没有怀孕而难过?想去武当给我找几个师弟当儿子养?”

“你方才盯着那几个孩童目不转睛的。”

“我那是看他们手里的灯笼。”

“……”

萧观止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尴尬,什么叫会错了意,表错了情,聂辛笑得特别大声。

“哈哈哈哈哈啊,看来我要和你去一趟武当了,免费的儿子不要白不要。”

于是,街上的行人就看见一个恼羞成怒的男子把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子扛着走了。

“萧观止,你哈哈哈哈真可爱哈哈哈哈哈。”

“不准笑了!”

两个人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拉长,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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