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按着颜喻的指示又重新来了几次,速度是上来的,可还是不得要领,沸水的高温透过杯具钻到手心,烫得皮肉发红。
一连几次的失败,把一小罐上好的普洱茶浪费得只剩一个底。
再一次尝试,林痕刚加完沸水,手就被颜喻按住,颜喻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传来的温度似乎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我做一遍,学着点。”颜喻道了句。
林痕有些慌乱地抽手,看颜喻素白的指尖按住杯盖,翻转手腕将茶杯捏在手心,杯盖在他手心中稍稍移了点距离,稍一倾斜,茶汤从新开的缝隙中泄出,带着温润的茶香。
完成后,颜喻把杯子放在桌上,撤回手:“接着,再洗一次。”
林痕的思绪还停留在“颜喻的手果然很凉”上,他愣愣地添水洗茶,不熟练中带着点小错误,勉强还能接受,颜喻点了点头,让人继续。
林痕后面渐渐熟练起来,等待茶叶泡开的时间里,他短暂地出了会儿神,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颜喻的手腕上。
手腕灵活翻转的样子在眼前一遍遍重演,有好几次,他生出了一把将其攥在手心的冲动,又生生止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到没由来的心慌。
为他自己。
“小崽子还挺凶”
几番周折,茶终于泡好,林痕沏了一杯端给颜喻,得到一句“还行”的评价。
出于一点不甚清晰的微妙心思,林痕期望着人再喝几口,可颜喻转眼就把茶放下了,因为江因在叫他。
“舅舅,我们已经堆了半个身子啦,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呀?”江因的脸兴奋到涨红,眼睛也亮晶晶的,他拍了拍手,雪就哗啦啦地从手套上掉落。
颜喻看出江因的期待,不忍让孩子失望,点了点头走进雪中。
凉亭中只剩林痕一个,他看着前方分外和谐的局面,听着传来的说笑声,往嘴里灌了半杯茶,苦的。
他悻悻地收回手,坐在石凳上,改为静静地看。
颜喻被江因拉着蹲在雪地上,绯红的大氅委在纯白里,像一朵盛开的红梅,热烈又安静。
一刻钟过去,雪人的身子已经堆好,江因用手给雪人戳了俩眼睛,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他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跑远,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顶帽子和两根树枝。
树枝上还挂着雪,枝头的红梅开得正艳,林痕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从颜喻卧房外的那棵红梅树上折下来的。
江因揪下两朵花,按在雪人的脸上,当作眼睛,又扯了几个花瓣粘在雪人的肚子上,接着把树枝往两边一插,给雪人做双臂。
装饰过后的雪人变得生动多了,江因开心地拍着手,摇着颜喻的手臂讨夸。
被缠住的颜喻笑得温柔,他揉了揉江因的脑袋,垂眸说着什么。
林痕远远的看着,眉毛拧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刚刚的比喻,还是颜喻太过苍白的脸色,他看着雪人身上的树枝和花瓣,眼睛被刺痛。
他莫名觉得,颜喻其实就是那枝开得极热烈美好的红梅,他因江因变得支离破碎。
可偏偏旁观者不能阻止,因为,这是他甘愿的。
林痕朝容迟看去,果不其然,那人笑得勉强。
江因又玩了一会儿就累了,三人刚从雪地中站起,刘通正好赶到,林痕见他低声说了什么,递给颜喻两个红色的物件,等颜喻把那东西分给容迟和江因两人,他才看清,原来是红包。
也是,新年伊始,总是少不了这些习俗的。
拿到红包的两人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拆开查看,有说有笑地分享。
说笑声渐渐远离,费心泡好的茶水也已凉透,林痕敛起心中上涌的涩意,起身往回走。
“林公子留步。”目送三人远走的刘通突然出声,叫住他。
林痕顿住步子,转头就见刘通掏出一个红色的纸包递给他:“大人来时刚吩咐的,准备得匆忙,林公子莫怪,大过年的,讨个好兆头。”
“给我的?”林痕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颜府中的人,也不是同颜喻要好的亲友,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虽是这样问着,他根本就没等人回答,抬手接过去。
红包有点重,压得手心沉甸甸的,林痕抿着双唇,没有下一步动作。
刘通眼中盈起笑意,道:“林公子不打开看看吗?”
林痕顿了片刻,打开,里面有一个铜板,还有一枚平安扣。
平安扣通体雪白,坠着一束鲜红的穗子,穗子上面打着个形状姣好的梅花结。
林痕手心收紧,握住平安扣,任其在手心慢慢升温,不确定地问:“是颜府中的人都有红包吗?里面装的是一样的东西?”
刘通闻言笑意加深,眼角的褶子更多了:“林公子真会说笑,这红包是人人都有没错,可这开过光的玉佩去哪找那么多啊?况且,你手中这枚,还是大人升任丞相那年亲自从京外济源寺求来的呢。”
“这么重要的玉佩,颜大人为什么要给我?”林痕追问。
这次刘通没有回答,只道他还有事情要忙,需要告辞离开。
刘通离开,凉亭这一带又只剩下林痕一人。
林痕低头,见来时纯白的雪地已经布满凌乱的脚印,东多西少的样子一片斑驳,一如他杂乱的心境。
他回了房,之后再没往人前凑,同样的,颜喻也没再理他,像是把他忘了。
三日之后,江因回宫,容迟也离开颜府,这天晚上,下人通知说颜喻在暖阁等他。
林痕收拾时犹豫片刻,把平安扣挂在腰上,去了暖阁。
雾濛的水汽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同时传来的还有隐约的说话声,林痕脚步一顿,正要回避就听见一声婉转的泣音。
“大人,奴家仰慕大人很久了,日日盼着机会伺候您,可大人一次都没有去过我那,求大人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好好伺候大人的。”
声音悦耳,雌雄难辨,林痕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颜喻的男宠之一,久居于颜府的那种,只是不知道为何没讨到主子欢心。
颜喻是断袖的事并不是秘密,三年前这人就开始广招男宠,也时常在凭栏阁流连,这些林痕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有见到。
明明早就知晓颜喻的脾性,对方也从没有隐瞒的打算,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摆正位置,坦然面对,可等真正碰上,才知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平静。
握紧平安扣的手用力到颤抖,林痕没有心思内窥自己的想法,只想让里面那个人赶紧滚。
至于那人滚了之后的事,他懒得去想。
啜泣着的告白还在继续,林痕猛地带上房门,巨大的“哐当”声响成功让声音哽住,没能续上。
林痕木着脸绕过屏风,看到里面的场景,颜喻衣衫不整的歪靠在塌上的矮桌上,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金盏,像是在欣赏极有趣的宝物,而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男宠,此刻跪在离榻三步远的位置,错愕地看着他。
对方看着也就十五六的年纪,穿着薄如纸的紫色纱衣,隐约可见衣下的风光,腰很细,的确有勾人的资本。
颜喻对于林痕的到来并没多少反应,只是视线从金盏上挪开,在那平安扣上顿了一瞬,命令:“过来。”
林痕紧了紧拳头,走过去,站到颜喻的身侧,从他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颜喻松散衣服下的胸膛。
颜喻应该是泡过暖池了,皮肤被蒸得微微发红,脸色很红润,比三天前惨白的样子好了很多。
等林痕站定,颜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