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想的恰恰相反,林痕平静得过分了。
这份平静,和林痕被世家子围攻的时候很像,是一种经历过太多不公与失望后的麻木,至于在表面之下,掩埋于心底的波涛有多大,只有林痕自己清楚。
这样的性子既讨喜又招恨,讨喜在于有人会觉得这样很乖;而招恨,则是因为情绪内化表面不显的孩子更难掌控,这样的人往往冷静聪明知隐忍,更容易往人身上插刀。
颜喻需要乖的听话的,更需要容易掌控拿捏的。
所以,像熬鹰似的,得先把对方的尊严碾碎才行,对于林痕,就应该先把那层表面的平静撕碎。
颜喻想着,冷笑一声,他俯身靠近林痕,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后,停在那双黝黑的眸子上:“林痕,我这儿还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无波的湖面被撞出一道裂痕,茫然无措漏出来,颜喻很满意,漫不经心地等人回答。
信纸被猛地攥紧,挤压出刺耳的“哗啦”声,林痕额头上的热汗已经褪了干净,他开始觉得冷了。
他知道,颜喻要说的,不会是好消息。
“大人,我……”林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东西,说不想听吗?可是不听事实就能改变吗?
颜喻看穿了林痕的想法,问:“不想听还是不敢听?”他的声音依旧很冷,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滚过一遭,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寒意。
林痕到最后也没能给出个像样的答案。
见火候到了,颜喻就没了吊人的心思,他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看着林痕煞白的小脸,一字一句残忍道:“陆升派去临溯的大夫还没见到你娘就被林修溯截下了,被买通的活了下来,誓死不屈的两个被你爹送去见阎王了,至于陆升得到的消息——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吧,还用我说吗?”
林痕木纳地摇了摇头。
恰在这时,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喊:“大人,到颜府了。”
颜喻“嗯”了声,径直下了车,林痕机械地跟在后面,踩着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碎雪进了颜府。
风不知何时变大了,刀子似的往脸上刮。
林痕能猜到陆升那边收到的消息的内容,只是越知道越无力,素手无策的无力感重重包围着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也隐隐猜到了颜喻的目的,那人对他的狼狈很满意。
他跟着颜喻近了前厅,看人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大人,您有办法让大夫给我娘诊治,是吗?”
意识到颜喻另有目的后,林痕强迫自己从无力中剥离出来,尽力维持着平静,可还是被颤抖的声音出卖了。
他做不到冷静,陆伏烟是世上唯一一个还会对他好的人了。
颜喻撑着脑袋打量人,不屑掩饰自己的心思:“不错,所以呢?”
指甲戳破信纸,陷进掌心,林痕靠手心尖锐的痛意保持着一丝清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哀求又无助:“大人,我已经很听话了。”
颜喻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林痕已经很听话了,只是他要的不仅仅是听话。
鲜血渗出指间,洇红薄而淡黄的信纸,颜喻点着指尖等了会儿,随后起身,慢步走到林痕面前。
林痕红着眼睛看他。
待走近了,颜喻才看清楚林痕眼前早就蒙上了一层水雾,透亮的水珠在眼底打转,再多哪怕一点就会溢出来。
手腕突然被抓住,少年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般紧紧握着,求他:“大人,我以后也会很听话的,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救救她行吗?”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下巴滚落,滴在颜喻的手背上,有点烫。
颜喻动了下指尖,心想,这样就挺好。
也正是他想要的。
让林痕知道自己与亲人的生死都捏在他手里,不要试图翻出他的手心,也不要抱任何侥幸。
再者,他也要让对方明白,这世上能让他们死的人有很多,但能让他们活的,只有他颜喻一人。
所以,步入绝境时,就算是求,林痕也只能哭着求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