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孟雁容皱眉逼近两步,怒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临渊宫附近虽人少,但每隔一炷香都有人巡逻经过。
然而巡逻侍卫还未来,殷芜余光便看到一抹白色人影,她看着孟雁容,最后又点了一把火,“我要去和大祭司说,说你和孟奇合谋加害我。”
说完,殷芜作势要走,孟雁容心中一慌,便上前抓她,谁知手刚碰到她的衣角,殷芜便像是被一股大力推了似的,惊叫一声向后倒去。
“噗通!”
孟雁容愣在当场。
接着一抹白影掠过,不多时,百里息抱着殷芜上了岸。
孟雁容一慌,快步迎了上去,强迫自己镇定,道:“奴婢去找人来。”
“站住。”声若霜雪。
孟雁容双腿发颤,跪了下去,道:“是奴婢没护住圣女,奴婢有罪。”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殷芜揪着百里息的衣襟,眉头微微皱起,极为痛苦的样子。
“你说。”百里息垂眼看向她。
她又咳嗽了几声,眼中满是惊恐之色,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她说我害死了她哥哥,说恨极了我,要……要杀我。”
怀中的娇躯微微颤抖,像是吓坏了的小兽,惹人怜惜。
孟雁容却呆住了,若殷芜说自己用药害她,她还能争辩几句,到时有孟家回护,最后总不至于太难看,但殷芜却说了这样的话,虽没有证据,又仿佛有证据,毕竟孟奇确实是她亲哥……
“自去戒塔领罚,五十鞭笞,以后也不必再来临渊宫。”百里息丢下一句话,根本不听她的辩解。
“大祭司!大祭司饶我!”
五十鞭笞她根本受不住,即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而且若被赶出去,她未来的前程要怎么办!
辰风拦住她,冷冷道:“孟姑娘去戒塔吧。”
殷芜有些忐忑,她手中没有证据,无法处置孟雁容,但她害过自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没有一直防贼的道理,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她赶出去。
只是没想到会被百里息撞见,她也是心头意起,才在他面前栽赃孟雁容,如今却后悔自己的鲁莽,百里息这样近妖的高手,只怕她的小动作根本瞒不住他。
殷芜偷偷看向百里息,见他下颌紧绷着,竹叶的阴影落在他的面目上,忽明忽暗不可捉摸,心中便愈发不安起来。
直至被抱到后殿,她想起那池子里的冰泉水,不禁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大祭司……殷芜回灵鹤宫清洗即可。”
下一刻殷芜身上一轻,人便大冬瓜似的“咕咚”一声落进池中,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挣扎着摸住池壁站起,抬眼就看见百里息那双冰冷的凤目,心中便知自己的嫁祸被他看出来了。
池中的殷芜冷得瑟瑟发抖,面白唇红,眼里蓦地生出满满的委屈来,一滴泪从脸颊滑进池水里, “大祭司看见了是吗?”
百里息抬起她的下颌,“你哭什么。”
殷芜仰着头,巴掌大的脸被他握在手上,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他的掌心。
“息表哥是不是觉得蝉蝉恶毒?”她想挣脱百里息,下颌却被牢牢掌握,哭得更加厉害,“孟奇入宫那天,我来过临渊宫,你不在,孟雁容拿了一个香囊给我闻,那香囊味道很怪,后来我就……我就……”
她又“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息表哥会信蝉蝉吗?”少女哭得厉害委屈,整个人都脆弱到了极致。
她没有证据,说出来谁会信?明明知道是谁害了自己,却没有人能给她做主,所以只能用这样自损八百,伤人一千的方式自保。
百里息其实已让人去查了孟雁容,今日才得到消息,还没等他处置,殷芜已经先出手了。
他揉了揉额头,体内的躁郁之气越发厉害,又觉得实在心烦,松开殷芜,脸色也冷了下来,“出去。”
殷芜愣了愣,眼中满是不安,忍着泪上了岸,从百里息身边经过后又折返回来,双手放在腰侧行了个礼,声音虽有湿意,却也有故意而为的坚强:“殷芜这些日子打扰大祭司了,多谢大祭司多次出手相救,殷芜告退,以后不会来打扰大祭司清净了。”
她说完,便垂着眼走了出去,虽然脚步虚浮,却很坚定。
祭典
那日之后,殷芜再没去过临渊宫,她怕太心急会起反作用。
小雪豹在地上玩球,它圆滚滚的身子蹭着殷芜的腿,仰着头撒娇,殷芜拿起球,扔远了一些,那小雪豹便又去追球,如此几次,它越发疯了起来,直往殷芜身上扑。
虽然年幼,但到底是猛兽,殷芜被它撞了几下,急忙安抚求饶。
正闹着,茜霜端了托盘进来,说是仪典司又送来了一些候选男子画像。
殷芜想了想,拿起那些画像细细看了起来。
三位长老家都有庶子在列,他们都希望通过联姻控制殷芜这个傀儡,那……便让他们争起来吧。
她挑挑拣拣,抽出了一张画像放在桌上。
百里永。
画像上的男子还算英俊,只是不知道真人如何,但殷芜觉得她八成也见不到真人。
如今百里息是神教大祭司,百里崈又是三大长老之一,若她的夫君还是百里家的人,这旻国就真是要姓百里了,天枢和天玑都不会袖手旁观。
茜霜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低声问道:“圣女真的选他?”
殷芜垂眼,“没事的。”
圣女选定夫婿的消息很快传开,百里家得知是选了百里永,很是高兴,另外两家便失意了。
孟家落选倒在预料之中,毕竟才出了孟奇的事,只是天玑长老所在的孙家不免有些失望。
邬池将消息禀报给百里息时,他正在写祈福祭文,知道人选后挑了挑眉,并未多言。
等写完祭文,才对邬池道:“人选既然定下,仪典司便按规矩准备吧。”
按规矩准备需要小半年。
那日之后,百里息终于得了清净,只是偶尔梦见那双含泪的杏眼,他念两遍清心咒驱邪咒,相信渐渐也就好了。
这夜他泡过冷泉水,心情稍好,便想出去走一走,这宫中很大,却没住什么人,大多数地方都荒着,正适合闲庭信步。
走过一处假山,忽听见山后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山石缝隙还透出闪烁昏黄的光亮。
“求娘亲庇护蝉蝉,保佑蝉蝉的郎君是个……是个好人,爱护蝉蝉,保护蝉蝉,别让蝉蝉惊惧害怕。”少女的声音里都是希冀,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求的人了。
保佑百里永是个好人?百里家就没有好人,怎么偏偏就选了百里永?
现在厉害了,不去临渊宫求他了,来这里求一个死了的人,真有用啊。
殷芜的声音停住,很快,假山后又传出轻轻的啜泣声,少女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再开口时,她的声音绵软沙哑,“娘……蝉蝉好害怕,蝉蝉每天都睡不着觉,蝉蝉还总做噩梦,怎么办呀……”
渐渐的,少女声音低了下去,假山后面的火光也渐渐熄灭。
不多时,殷芜手中提着个小篮子,扶着假山走了出来,她眼睛又红又肿,走了两步才发现百里息,吓得手里的篮子都掉在地上,人也定在当场。
“大……大祭司。”殷芜垂着眼,白细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弯腰将地上的篮子捡了起来,低声解释:“今日是我母亲冥诞,我来烧些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