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窝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安玥觉得最近阁内气氛甚是怪异。
每次和属下对上眼的时候都能看见那赤裸裸的火热眼神,要不是残存的尊严作祟,她甚至怀疑这些人会直接冲上来跪在地上抱腿痛哭:“富婆,包养我吧!”
她觉得自己的梦碎了。
怎么回事,杀手不应该是高冷的吗?
早会的时候寒铩上报自己锻剑成功,并且将烧钱的败家玩意儿丢给阁主玩了,终于将众人热火朝天的殷切目光从两个人身上拉下来,转到了这柄通体乌黑的长剑上。
沈安玥简直惊呆了:它竟然从【绝无仅有】变成了【世间瑰珍】,品质已达至臻之境,堪称削铁如泥杀人越货之神器。
但是寒铩的脸色没见着有半分志得意满,沈安玥不由得问:“神器已成,你不开心吗?”
寒铩“……”了一会儿,他说:“开心过了。”
沈安玥恍然:这不就是她玩《圣耀忏悔录》为了时装爆氪两百万之后的感觉吗?充钱一时爽,购物爽上加爽,但是在货品到手的一瞬间,又会有着淡淡的空虚和对自己的质问——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
善于调节自己的沈总很快就把这些情绪消化掉:买都买了,不值也得值。
可惜现在自己成了游戏数据,买过的游戏,充过的钱,一切都像是浮沫,随着水流越走越远,离她而去了。
众人殷切地期望能够摸一摸这个传世珍宝级别的武器,做杀手对于一把好武器的追求是有必要的,寒铩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他们做不到节衣缩食只为了养剑,更做不到为了锻剑出卖自己的肉体——
他们看寒铩的眼神宛若看以身殉道的侠客,充满了敬佩和感叹。
为了锻剑,寒铩真的牺牲颇多啊!
沈安玥觉得好大一口锅扣在头上。
说的好像她是禽兽似的,以财赂人,然后把寒铩引诱进了卖身的深渊,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是这种人吗?
阁主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小小地挽尊一下,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着一众杀手肃然起敬的表情,十分温柔地冷笑:“用这种眼神看着左护法做什么?都觉得本阁主喜淫好乐是吧?当真是不错的想法,这样吧,本阁主不如遂了你们的意,想追求梦想的都过来,一人五万金卖身给我,如何啊。”
都说这话了,还察觉不出阁主生气的人就是傻子,一时间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杀手缩如鹌鹑,低头不敢言。
置身风波之外的寒铩面色如常,提起另一件事:“阁主,锻剑的卢师傅说想进阁内。”
沈安玥道:“如果要进,让他签终身契。”
寒铩眉梢微微动了动。
“能锻造出这样绝世好剑的师傅不会是普通人,大多数的手艺人会主动臣服吗?未必吧。图钱是假,寻求庇护是真,恐怕有不少仇家吧?”她慢悠悠地转着银箸,“不过也不亏,进我肃清阁就是我的人,他的手艺可不便宜……谁会嫌钱少呢。”
“白虹,你去和他谈,”沈安玥侧头看着桌边的右护法白虹,“其他条件无所谓,但是肃清阁得利,必须七成往上走。”
白虹笑眯眯的:“好嘞。”
卢师傅要求的也不多,他过来肃清阁是因为惹上了疯子,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有名刀客前来锻造,用料大方,给钱痛快,然而这个刀客杀人无数,杀完之后还要仰天大笑:“真不愧是卢年锻的好刀!真叫人杀得痛快!”
来找刀客复仇的人能从沧澜剑阁排到妙音坊,但总有脑子不好的,直接找上了卢师傅。
沈安玥听完觉得好笑,她实在没想到古文也能照进游戏。
《寡人之于国也》里提到的: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
眼下这荒谬又戏剧的事情,不就是刀客杀了人,然后说,这不是我杀了你,是这把兵器杀了你,然后竭力撺掇其去找锻造兵器的人寻仇……
卢年简直遭受了无妄之灾。
npc也挺癫的。
不过这样也好,名门正道向来劝和不劝分的和稀泥姿态是肯定的,虽然这件事卢师傅占理,但是刀客又说错了什么吗?他可没指着卢年鼻子和那些人说,对,就是他造的兵器害死你亲朋好友家里人了,你去找他。
卢年应该是碰壁过了,他意识到,想要真正的安全,只能找极其护短的邪道教派。
但他骨子里仍旧是江湖正派的思想,宁可死,也不会去找魔教。
亦正亦邪的肃清阁简直是完美得恰到好处。
于是卢年就在肃清阁住了下来,沈安玥特意给他开辟了锻造园,从冶铁到锻造到淬火再到组装,流水线式的一条龙服务给卢师傅整懵了。
“给我的?”他满是茧子的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呆住了,“阁主可真好。”
本以为签了契就是奴隶了,为了活着他牺牲了太多,结果不仅不是奴隶,还能分到钱,不仅有钱,还有这么齐全的锻造设备……卢年当即眼眶就湿润了,觉得自己一定要忠心于阁主,至死不渝。
淳朴的劳动人民不会觉得这是压榨。
他们会觉得这主子简直太体贴仁爱了。
卢师傅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了进来被坑走一百万黄金的事情,他对于能够进到肃清阁里来干活感激涕零。
……
早会潦草结束了。
白虹笑眯眯地抱着一堆文书何跟在沈安玥后边,脸上那虚伪客套的笑容让沈安玥也跟着虚伪起来:“右护法跟着我,有事?”
白虹笑:“瞧您这话说得,就不能和阁主寒暄一下么?”
沈安玥皮笑肉不笑:“你跟着我无非是两件事,一,你没钱了,二,有单子很棘手,你懒得管。”
白虹叹服之余不忘拍马屁:“阁主英明。”
沈安玥:……
“有个单子是绑架燕国户部尚书沈正臣,这个单子宿渊想接下,但是拿不定主意,毕竟江湖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白虹抱着文书的腾出来一只,两根手指竖起来晃两下,“对方出这个数,还是黄金。”
“……”她呵呵一笑,“这个数也值得你来问我?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黄金两百两,对于绑架来说确实是大手笔了,但是对于白虹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来说,这远远不够看的。
“别急啊,阁主。”白虹笑眯眯地收回手,“你知道是谁下的单子吗?”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沈安玥往前走,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把后面跟着的白虹惊着了,连忙追上去,“阁主,是燕国长公主啊!您就不好奇,她绑架自家户部尚书做什么吗?”
“啧。”她站定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着白虹,“你想说什么?”
白虹望着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心肝儿哆嗦了一下,面上带着讨好的笑:“这个,阁主。长公主绑架户部尚书是因为爱慕他长得好看!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说那燕国的摄政王也容貌俊美,不如让宿渊把人给您顺便带过来玩玩,您看着赏点?”
沈安玥:……
她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她看起来很像是那种欲求不满的人吗?
怎么只是宠爱了寒铩同学,她的名声就已经败坏至此了?
她深思熟虑了半秒:“可以。”
“好嘞,我办事,您放心!”
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