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节
具体就天地坛而言,第一层外圆内方是外围的辟雍,天地坛的外部范围呈圆形,又有方形的城墙和四门。第二层外圆内方,则是大享殿圆形的圆台和建筑外壁,以及它内部分割出来的方型屋子。
大享殿之内最大的方型屋子,被称作太室。在太室的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分别被称为明堂、玄堂、青阳、总章。底层、中间层,共有“五室、九室、十二堂、八个”的布局讲究,分别寓意四季、十二月、十二时辰以及周天星宿等,构成浓烈的象征意味。
现在,大明天子在那象征“地”的第二层圆台上,安排揭幕了一共八尊铜人。
每个铜人都一样高,用担任主持的严嵩的话来说:“其高为三九二距零七,其重为九九八十一斤,分毫不差。內腹中空,吞吐天地浩然之气;手托升斗,蕴藏一方沃土,重凡一斤,取自八方!”
铜人手里托着的,先是一个小亭子一般的盛具。而其内,才放了一个透明玻璃制的标准升斗,其中装了土壤。
诸藩使臣知道,大明宣交使启程回京时都取了些当地土壤。
然而现在藩属国这么多,这里却只有八尊铜人。
其后揭幕的,又是位于明堂通往太室的影壁——后土壁。
这一面宽达十距、高达五距的影壁以金属为宽,以玻璃为面,挡住了其后的各色土壤。
这些土壤,大体被分割为日、月、星、底四种区域,每个区域内的土壤色泽都不尽相同。而用来勾勒出日、月、星三辰轮廓的,则是金、银、铜三色金属。
看得出来,那圆弧、支线,都圆润或准直。
朱厚熜朗声吟诵:“今年,朕制告天下,以煌煌青史明载之共和元年为始,称公元二三八二年。”
“今年,朕取诸藩国沃土,以合乎天理之度量准衡,献中国及八方后土于天地。”
“朕承天命,御极守土二十又二载,治政安民无有懈怠。先贤教诲,天下大同不敢或忘;君臣同心,四海殷富誓为众志。”
“今宗藩同祭天地,朕承万民众望,告以秉国二十二载之成效……”
在明堂内外,大明皇帝述说着他和群臣二十余年来的功绩。
通传声中,让诸藩使臣感觉到不同的,是大明天子所讲述内容中丰富的数字。
杨慎自然听得清楚,他听着也有点恍惚。
正德十六年,这位天子还是少年时,他从他当时担任首辅的父亲嘴里自然也曾听过许多数字。
当年隐匿了多少田土和人丁?这虽然只是旧制的结果,但从皇帝口中向天地禀述出来后,还是显得大明的田土人丁都扩大了很多。
财政收入、商贸规模、水利工程、钢铁等重要工业品产量、直道驰道里程……
落在诸藩使臣耳中,这是大明天子对于天朝国力的直观阐述。
他们不知道这些数字是真是假,但天文数字一般的规模哪怕折半再折半,对他们来说也是难以企及之数。
朱厚熜做了“工作报告”般的“禀告”,最后才来到了收尾。
“天下万民,仍不足称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中国内外,宗藩发展参差不齐、敌酋逆流而行。”
“朕参悟天、物、人三理,怀抱造福天下万民之志,今日既告天地,亦晓谕八方敌友。”
“中华人民皇宪大明国,是为文明大国。上国之尊,非因国富兵强;实因以民为贵,四海归心!”
“逆万民心之所向,与文明大国为敌者,朕必吊民伐罪。”
“慕文明国之教化,以达者为先习练者,朕必不吝帮扶。”
“诸国万民,共聆朕谕。”
“四海和而不同,不必如一,然中外和定、互通有无、百姓安居乐业,此百利之基。”
“八方圈地自矜,纵欲忘民,则久而生乱、祸国殃邻、域内生灵涂炭,此百害之先。”
“今携诸国使臣祭告天地,而后共定商约、和平大计,万事以民为重。”
“既奉中国为宗主,宗藩百姓皆朕子民。”
“害朕子民者,虽远必诛!”
“佑朕子民者,不吝嘉赏!”
在诸藩使臣听来,说了那么多务实的内容、宣扬大明实力之后,大明天子咄咄逼人、睥睨八方的气势已经很明显。
今天的一切都显露出一个意思:臣服。
若想求个册封加强王权正统,就要接受自己的子民也是大明子民这个设定。
若求了册封又不按大明的要求来,“以民为贵”,同样是害民而应被诛的罪臣。
若想就此脱离大明藩属的身份,那更是将直接成为大明的敌人,周边不安稳的存在。
朱厚熜放下了并不是章句规整的祭文,转身走出明堂之外,接受内外诸臣跪拜。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平静,但霸道气息一点也不掩饰。
时代不曾给他束缚,而他认定了在做应该做的事。
无需纠结于对错,至少相比起现在大明之外的太多“王”,朱厚熜定能带来一些更快的发展。
用更好的技术和制度,取得更好的发展,这就是硬道理。
正事,是明天才开始谈。
但今天,要先表明态度。
祭祀完了天地,朱厚熜可以不用继续斋戒了。
这天夜里,摆驾回宫,赐宴诸藩使臣!
公敌倭患声讨宴
乾清宫歌舞升平。
这是赴宴使臣们的感受:凛冬将至,兵戈铮铮。大明礼交部曲艺司的大家们歌舞虽好,但太平不存于诸藩使臣们的心间。
从乾清门到乾清宫正殿的甬道上,高出地面的通道被布置成了舞台。
而大明重臣及诸藩使臣,则分坐于乾清宫正殿外的平台上。
献艺御前,曲艺司的乐师、歌者、舞者自然卖力非常。
气氛本来“很好”,直到有人失声痛哭。
随着哭声越来越悲痛,朱厚熜看过去之后,示意了一下黄锦。
乐声稍停,舞女施礼先退下,场面安静了下来,那人则还在痛哭,却也离了席,对着大明天子端坐的方向跪了下来。
“外臣失仪,还请陛下降罪。”
朱厚熜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长叹一声:“毛将军可是因此时乐景而起哀心,想起琉球?”
“陛下明鉴,外臣正是有感于此。想到王上生死未卜、琉球百姓正遭掳虐、外臣家小恐已罹难,悲从中来。”
“既然如此,何罪之有?”
朱厚熜让他起来重新落座,然后缓缓看了看远近不等的各藩使臣。
“今日本只是赐宴诸卿,共叙情谊。然此刻琉球已遭劫难,朝鲜也饱受倭患侵扰。即便是大明双屿港,前些时日也再现倭寇作乱。”
朱厚熜又看了看李山希,看了看莫登庸的儿子莫中正,也看了看阮淦的女婿郑检,还有莽瑞体的妹婿莽应龙。
顿了顿之后,他才看向满剌加王国的后裔所建立的柔佛国主。这一次,柔佛国主苏丹阿拉乌德丁亲自来了。
“昔年,欧罗巴的葡萄牙人攻占马六甲,灭了满剌加。朕御极之初,便见到柔佛国主后裔奏请求援。诸藩奉大明为宗主,大明自然难以置之不理。然诸藩地远,大明劳师远征事小,如何根除后患,至少一战保上几十上百年太平,那就难了。阿拉乌德丁,你幼年流亡,这段往事记得最清楚,不妨对诸位使臣讲讲吧。”
“是,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