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
“这第一任总理国务大臣及其余新增要员,将在国策会议上由众臣廷推、由朕钦点。待选出后,腊月望日朝会,朕于国议殿设礼拜相!”
费宏忍不住心头跳了跳。
还有仪式吗?
辞表已经被打了下来,朱厚熜昨天召他到养心殿谈了心。
具体的一些“保障”问题,朱厚熜给他交了些底。
其他都是虚的,朱厚熜就一句话:他这一朝的宰相,除非真是脑抽了造反,保底配享太庙。
这个待遇,会正式宣布。
他朱厚熜会先定好了规矩,然后把自己点的宰相先干掉又请到太庙里陪祀一旁,将来在阴间两个人干起来吗?
说来奇怪,现在的人信这个。
而朱厚熜又告诉费宏的还有一点:如果开了坏头,难道设立宰相就是为了让后来人怕这怕那战战兢兢不敢干事的?
这算是一种“潜规则”。
现在,费宏放下了不少心,转而有点期待腊月十五那一天。
皇帝拜相。
费老头子当初编了个剧本,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
其他的先不讲,重臣里跟着皇帝走的,现在确实是都越来越多以前不敢想的东西了。
“散朝,开始召开国策会议。”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三辰旗
从正德十六年设立国策会议开始,最开始是十八张交椅。
现在,这国策会议的常设参政,达到了二十四人。
其分布为:国务殿含总理国务大臣之内共七人,九卿、御书房首席、六科总给事、税课总长都算是文臣,共占据了十九席。而都察院协理京营戎政虽是文臣,却与军务会议总参谋、五军都督府都督其一、京营提督、治安总长一起直接代表军方利益。
但这一次的国策会议,是三年一次的“扩大会议”,列席者要多得多。
不管此刻原先的谨身殿大殿之中挤进来了多少人,格局始终不变——重臣拱卫皇帝。
这用谨身殿改的国策大殿很大,里面用柱子支撑的空间算是“框架结构”。
现在,御座居中,面北朝南。而在御座前方,依旧类似原先的国策会议,三面都围了桌椅,但每一面都有数排。
重臣们的注意力偶尔会放到在这里端茶送水做服务的司礼监太监们身上,然后就不免看向皇帝。
五年前的正德十五年年底之时,内臣、幸臣还气焰滔天。
但现在,内臣对国家大事已经全无置喙余地,重心全放在了厂卫和皇帝主导创办的那些企业上。
即便国策殿内现在重臣这么多,即便大明又设了实权宰相,但皇帝仍旧凌驾于一切之上——譬如现在能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哪一个不需要皇帝点头任命?
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国策会议的第一个正式议程,竟是定“国旗”样式。
没有谁会觉得这事没啥可议的:如此重要的会议,每一个举动都需要细细推敲。
朱厚熜在这大殿之中朗声道:“正如朕在那信中所言,大明上下俱为一体,此体为国。定下这国旗,将来,此旗既象征我大明,也象征我华夏。朕为天子,也要敬此旗。定下这国旗,卿等今后任事,非只是忠君,也是为国、为我国之民。天下百姓见此旗,更要知道我大明为华夏正统,君臣百姓休戚与共,外敌内忧需分开看待。”
他顿了顿之后,才说道:“叛国,尤甚于谋逆。损国利而谋私,尤甚于盘剥百姓而肥私。大明若为一家,君臣官绅便犹如父母兄长,岂有勾结外敌而害弟妹子女者?”
严嵩等人深深地看着朱厚熜,从三大殿改名开始……不,从当初设立国策会议开始,陛下其实一直在一步步强调国的概念。
担任着浙江总督的他,当然知道皇帝口中的都是哪些事。
这些事,尤其集中于边镇、海疆。在内,则是逃避赋税、贪污国帑。
只是在以前,天下为天子私有,这些事纯看皇帝要不要出于个人统治的利益而去大力整治。现在皇帝却隐隐有国利大家都有份,害国就是害大家的意思。
叛国尤甚于谋逆,这个罪名可真大得没边了。
皇帝这是把国置于天子法统的高度之上……
“此旗乃朕命唐寅所试绘。”朱厚熜让张佐和黄锦拿来了一面四方红绸旗。
红底,黄图案。
“《春秋左传》有言: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三辰日月星,乃尧舜以来华夏最尊贵的标志。周礼有云:天子服日月而下。如今,朕以这三辰旗为大明国旗,其日象朕,其月象臣,其星如芒,象大明百姓,卿等以为可否?”
旗上,是一圈黄星环绕的左日、右月。
图案上并无更多细纹,只是都用了天子才能用的明黄色。此刻明黄之月、明黄之星象征臣民,其寓意不仅耐人寻味,这面旗帜就已经颇显尊贵。
自然没人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意见说“不可”,皇帝这不是引经据典了吗?
三辰旗是最尊贵的,陛下又说了叛国尤甚谋逆。
如果说有什么旗帜比龙旗更尊贵,那也只能用这本身就象征天的三辰旗了。
决议很快通过,朱厚熜随后便下了旨:“敕命织造局随后织造此旗,我大明诸衙、诸军、诸学、诸府县乡里,均要高悬此旗。将来有大明三辰旗处,人人均需敬服大明天威!”
……
从弘治十二年因为科举案入狱被贬开始,唐寅浪荡江湖二十年,卖文画为生纵情酒色,既郁郁不得志,又坏了身体。
如果没有朱厚熜这皇明大学院,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到了嘉靖年间已然穷困潦倒百病缠身,在嘉靖二年就病逝了。
但是他现在做了皇明大学院文艺院的院长,衣食无忧,也很清闲。
那二十年间身体累积的问题,也只不过延缓了一些。
此时,唐寅也已经卧榻在床。
“不许惦记那件事。”文徵明在他卧房里的床边坐着安慰他,“陛下既命你试绘那国旗,这国策会议上岂会有波澜?”
唐寅患得患失,只是喃喃说道:“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国的概念在天子之上,唐寅重病缠身,只担心自己这最后一个作品会给自己的身后名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可能是他画过的最简单的一幅画了,但听皇帝向他讲述时说的话,这只怕也是他唐寅此生可能最重要的一幅画。
它会成为大明的国旗,以后出现在与大明有关的每一个角落。
可若将来皇帝大志未竟、后来者推翻一切时,他唐寅势必也饱受污蔑,被当做昏君身边的嬉臣,不知礼节廉耻只知媚上邀宠。
“……礼。”文徵明微微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下。
皇帝除了衍圣公,宣扬新学,连奉天殿这样宣示法统受命于天的三大殿名字都改了,他心里自有一套礼。
唐寅勉强笑着:“我只怕熬不过这个冬了。徵明,我之幼子,便托付给你了。”
他并没有亲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儿子是过继来的,现在才五岁。女儿已经出嫁,唐寅只放心不下他这个儿子。
香火,始终是重要的。
文徵明就不同了,他现在是皇明大学院的院长,是淑妃的父亲,被封了伯。他虽然也五十五了,但身体瞅着着实要康健太多。
这家伙确实长寿,一直到嘉靖三十八年才去世,高寿九十!
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