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节
而后,但昭年这底下三百余人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忽然一个个满眼血红,进入了拼命状态。
火铳声四起,那金义华带的二十余常宁县受募壮勇竟真的个个成了以一敌十的壮勇,金义华更是直扑詹华璧而来。
与此同时,寨外似乎也精确地得到了信号一般,鼓声四起,齐齐鼓噪着大军逼近,也确实有更多炮声响了起来。
詹华璧因为但昭年不断的逼逼赖赖,只带着几个亲兵,离但昭年的人太近了。
这还是之前在寨外押着民夫们瑟瑟发抖的败军吗?
詹华璧知道他们现在为什么拼命了。
他想不通,但昭年跟了他都超过十年了,为什么要这样?
可惜,腹背受敌。
水口山寨堡内一片混乱,但昭年的三百余人和詹华璧的五百亲兵及原先守军们是真的浴血奋战。
但此时此刻,外面还有一千余人在虎蹲炮的掩护下往水口山寨堡这边冲。
三百锦衣卫已经全数上马,那炮交给了后面的人来用。
二百步而已,这边混乱才刚刚开始,那边的三百骑眨眼便至。
一片混乱之中,水口山寨堡再演寨门被开大戏,詹华璧的心直沉下去。
“锦衣卫指挥使骆安在此!陛下有旨,兵卒弃械投降不死,生擒詹华璧者有功无过!”
管得之后要怎么处置,此刻攻心为上。
远处的炮火是不管寨内谁是友军、谁是敌军的。
詹华璧在远处只来得及盯了骆安一眼,就见他率领的锦衣卫精骑悍不畏死地扑进来。
这那群人里,他还见到了熟悉的面孔,当初在衡阳城北青叶桥上的何全安、黄延中和司聪。
寨外,那常宁千人,显然原本都是自己的兵。
现在,他们在打自己。
而因为懦弱怯战失守常宁、让蒲子通在不满和顾忌的双重压力下暗示自己该来守住南线的但昭年,此刻勇猛无匹。
詹华璧心中万妈升天。
……
两日之间,蒲子通如坠十八层地狱。
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水口寨也丢了,在南面被散来的攻心揭帖之中,詹华璧被生擒。
是去重新夺回水口寨,还是坐等朝廷大军真的四面合围、切断南面的耒水一线?
这一刀直插常宁和水口寨,宁溪所、郴州府会如何选择?
他还没做出决定,湘水下游、衡山城方向,大小船只近千艘出现在了烝水、湘水汇合处的下游。
顾仕隆大军在筹备渡河强攻了。
蒲子通在瞻岳门上远眺着,咬了咬牙便说道:“衡阳城不是那么好攻的,便是三面齐攻又如何!水口山,必须夺回来!”
他不能再等着骆安在那封信里说的一样:接下来,我去耒阳。
耒阳若失,衡阳城彻底成为孤城。
“东、西、北三面城外守军若不能力阻,就撤回城内,倚墙而守!你带三千人,会同沿途寨堡兵力尽出,务必夺回水口山!”
经此一事,詹华璧麾下的人固然尽归蒲子通指挥了,可蒲子通反倒不能放心让他们再去夺回水口山。
要留下他们继续守城西,更需要有更加信任的人去督着他们、增强自己的掌控力。
去夺水口山的,只能是镇守城东诸门的嫡系。
“严大牛,本都督命你为右军都督,重整归义军,镇守城东,随时会同耒水大营合击东面渡河敌军!”
“……末将领命!”
严春生在城西卖了这么久的力气,兢兢业业,终于在衡阳城守军内混成了巨头之一。
现在,他的兄弟们可以重新聚首了。
拿捏了城东守军的关防之后,严春生看着一脸严肃、前去震慑和收拢詹华璧部下的蒲子通。
再混下去,我能成叛军头领了吧?
可愿为蒲家大业赴死?
湖广叛乱的局势变化尚未传到山东,但齐远大和临清钞关蒋观清的变化被临清城内诸多人留意着。
皇帝盯上了各路人等靠漕船带货避税的事。
在临清这种因漕运而兴的城市里,码头是核心地带之一。
围绕漕运,除了各种商行,也有更多一面出卖苦力、一面欺行霸市的团伙。
“大哥,瞿甲长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的一锭银子,在临清城南板闸码头讨生活的这个小团伙连个正式帮派名称都没有,只以南板齐对外有点小名声。
南板齐家,自己有三条船,有那么五十来号人在齐福光身边讨生活。
齐福光一来因为和齐远大是本家,二来也会做事、会来事,所以能稳定接下漕军山东总下面的不少活。
平常,他出人、出船,都是跟这名义上管五条漕船和五十漕兵的瞿甲长对接。称兄道弟、饮酒作乐那都是有的,但都是齐福光出银子,何曾见过瞿甲长给他送银子,还是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
这怪不得齐福光的“二当家”心里发怵。
“……他不是说了吗?这是齐都台见我们多年来办事得力,赏兄弟们的,过去大家都不容易……”
二当家一脸便秘模样。
齐都台何时成了这样的大善人?
还不是因为陛下到临清了……
这银子烫手。
“不会是后面没活干了,瞿甲长拿银子堵咱们的嘴吧?”
“哪里的事,过一阵子不就有山东新粮南运吗?这次还有咱们的活……”齐福光也很担忧,看了这锭银子一阵就说道,“先收起来吧,等这阵风声过了,还是得送回去的。”
齐远大的银子哪里那么好拿?
想来想去,无非是眼下有什么情况,让漕军山东总不得不拿银子平一些事。
白花花的银子,还这么多,谁舍得拿出来散?
南板齐家只是临清城里的小角色,大角色知道的情况就更多一些。
“这是把旧账都算清楚了。”
卫水以西一个大户人家宅里的花厅中,几个富商聚在了一起。
“诸位,你们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如果漕军用不了了,我付记木行每年要多交上二千两银子出去。”
“那又如何,山东要试行新法,难道以你我福建商会,能在这山东对抗朝廷不成?”
这几个富商,都是原籍福建,经过运河在这临清城担任各自商行掌柜或掌事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正是那个吴掌柜。
一句话,让花厅内几个富商都脸色难看。
多少年都默许下来的事,漕船运货,对他们来说、对漕军来说、对朝廷来说都是有利的事。
现在这一改,只有朝廷得利更多。
“齐都台认了。”有人叹道,“张孚敬在山东,太狠了。”
“陛下驻跸文庙,临清士绅本来颇有怨言,但今年竟要赶开一次乡试恩科。”
那吴掌柜看了看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人,他却默不作声了。
“老吴,你们吴家做香料生意,若不用漕船,损失最大,你也认了吗?”
吴掌柜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诏安在闽粤交界,我们吴家也有一些货搭上了皇明记的线。其他的我不清楚,如果山东跟广东一样,以后的钱必定是没有以前好挣了。但不认,又能如何?”
有一人忽然道:“我听说,浙江和广东的海防道水师合并福建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