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你虽然才十六岁,可已经是皇后了!”朱厚熜觉得点醒她就够了,重新抱她入怀中,“你不愿做的事,就推辞了。若觉得不对,严词训斥都是应该的。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说以后什么都不能和我说,就是教教你该如何。你是皇后,不能太心软,不能随便被人撺掇了。”
孙茗连连点头。
她本来也紧紧记着这些,可是被张太后哭着那么一求,心一软先答应下来之后又想着不能违背承诺,谁知道竟犯了大忌。
现在她紧紧抱着皇帝,心里又惶恐又茫然,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本来都好好的,陛下只在她这里。
现在却刚进宫不久就犯下这样的大错。
凄惶间,忽然觉得就要失去现在这份甜蜜了。
朱厚熜摩挲着她的背:“好了,明日还是照常去两宫看看。见到慈寿太后时,你就说跟我提过了就行。”
孙茗再点头。
“是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你了?”
朱厚熜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为帝君的一些威严,尽管和她很亲密。但突然听她支支吾吾提起这事时,脸色必然是变了的。
孙茗只能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什么事都要说开,我又不能因为喜欢你就不跟你讲这些道理。你还小,我不会一直怪你的。”
“会怪臣妾多久?”小姑娘听到喜欢你这样的话心里只觉得酸涩不已,追悔莫及。
朱厚熜瞧着她。
十几岁的姑娘而已,可惜心计太浅了,这么轻易就被那老太后利用了一下。
如果皇帝震怒,后宫说不定都得乱一下。
你也不能说张太后不该这么做,她向当朝正宫皇后求情,说不上什么。
和皇帝之间,张太后在去年寿宁侯出事后没有控制好情绪,早已知道直接求皇帝没什么用。
可这未尝不是她还有高傲、还不甘心?
最主要的是,始终是非不分,眼里只有她的两个宝贝弟弟。
如果朱厚熜还不“网开一面”,她说不定会故意做出什么长辈下跪求他的事,说不定还会找个众目睽睽的时机。
就因为朱厚熜不能杀了她。
而宠弟狂魔的心理下,若朱厚熜真要了她两个弟弟的命,她会不会发疯根本难以预测。
听皇帝讲了这些情况,孙茗这下是极度后怕自责,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我得怪你一会,让你长点记性!”朱厚熜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
“……臣妾记住了!”然后又垂头丧气地说,“宫里以后都会有这么多算计吗?”
“所以我教你的,你要好好听。”
孙茗认真地点头。
“嘴巴要严!”
孙茗抿紧了嘴。
“试一试。”
“……啊?”
“之前不是教过你吗?”朱厚熜忽然笑了笑掀起了被子,“练习一下,嘴巴要严。”
孙茗又臊又难过:“这是惩罚吗?”
“你当做是惩罚也行,总之一定要你印象深刻一点记住这件事。”朱厚熜一本正经。
于是皇后娘娘只能带着没干透的泪眼,以楚楚可怜的姿态嗦进了被子里。
朕该不该杀你?
从弘治年间到现在,张氏兄弟嚣张跋扈多少年了?
虽然去年曾被方沐贤一事闹得惊恐不定,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还好好的,在外面是低调了些,在府内却不会。
甚至更加残暴。
这次日还恰好是十二月初一朔日大朝会,张鹤龄兄弟也要参加。
府内下人冒着深夜犯禁可能会被杖死的风险也要逃出侯府,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参官和勋戚。
大朝会上,杨廷和“义愤填膺”,一顶大帽子就盖了过去。
“当此欲行新法富国图强之际,陛下已有明旨嘉靖五年以前新法只行于广东,到底何人煽风不止?臣请陛下降旨,令三法司会同锦衣卫严查此案,定要揪出幕后主使乱法害国之人!”
张氏兄弟浑身发抖。
事情越闹越大了,现在这件小事又与新法扯上了关系。
御座上的皇帝面沉如水。
杨廷和慷慨陈词:“去岁逆贼方沐贤业已查明真相,贼人只是匿身侯府,借国戚之便意图祸乱大明。此次一桩小小田产之争,究竟是何人在后兴风作浪?寿宁侯、建昌候御下不严、多造冤情是事由,必严查而平民愤;幕后之人借事生乱,意在新法成败、宗亲恩情,更是其心可诛!”
皇帝反倒问了一句:“杨阁老,是否言重了?”
“不然!”杨廷和一脸坚决,“陛下曾降旨,勋戚有犯律例者,三法司可先定刑,再呈禀陛下圣裁。此案已在京城之中传得人尽皆知,三法司若不秉公断案,臣等推行新法威信何在?陛下圣裁,宽恕则新修律例依旧无法约束勋戚,治罪则有损亲亲之恩。贼人用心歹毒,可见一斑。”
王琼佩服地看着他。
真勇啊。出手的可能正是陛下,你一口一个贼人,是不是在发泄怨气。
皇帝的脸色果然难看。
过了许久才瞥了一眼张氏兄弟,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那便先严查!散朝后,参策御书房议事!”
于是刚刚散朝的张氏兄弟就先因之前命案、昨夜府中命案、咒骂皇帝及行巫蛊之事的嫌疑先被收押了,而他们被押往刑部大牢时又见到了跪在承天门外的司聪。
画面似曾相识,张鹤龄、张延龄顿时面如土色。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学方沐贤?你这浓眉大眼的锦衣卫指挥竟是逆贼?
司聪整得太夸张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消息迅速传到了御书房。
还是御书房门口,还是方沐贤跪过的位置。
司聪磕头之后说道:“臣自知有罪!罪臣代建昌候放印子钱获利是一罪,今闻寿宁侯、建昌候当此民怨鼎沸之时犹敢逼死家仆,罪臣惶恐,其人昔年于曹祖案中令臣狱中害死曹祖恐怕真有内情。罪臣不敢怠慢,只敢实言出首,请陛下发落。”
杨廷和脸色变了:昔年曹祖告发张氏兄弟,用的可是阴谋不轨的罪名。
那时候,最终并没查到什么实据。曹祖告张氏兄弟,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儿子在侯府为仆,没把他这个老爹照应供奉好。
但曹祖死于锦衣卫诏狱中,竟是司聪奉张氏兄弟之命出手的?
皇帝脸色铁青:“押往刑部天牢,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参策们看着皇帝,心里惴惴不安:莫非是没想到牵扯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
昔年有曹祖案,去年有日精门刺驾案,前后两任皇帝都被那两个蠢货“动过心思”,皇帝还能在最后关头“开恩”控制事情走向吗?
司聪被带走了。
一万五千两他拿得出来,但王佐他害怕。
这次自己跳进这个泥潭,司聪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虽然王佐跟他说过了不会有事。
他并不知道如果没有现在的提前自首,另一个时空中的他最终被张延龄逼死了,还是让他的儿子亲自把他烧死的。
这件事,也成了张延龄最终被下狱关到死的开始。
不论如何,现在的司聪也成了压垮张氏兄弟的最后一根稻草。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参策们其实并不明白何必现在非要动这两人。
哪怕是为了钱,那也不至于,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