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杨府台,有人要害你爹
刑部尚书掌管天下刑名,这个职位自然不可能由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来担任。
而这个职位是正二品,也只能是已经达到这个品级或者稍次一点的人才有希望。
京城暗中用力的人们随后被一个奇怪的升迁搅乱了思绪:夏言以兵科都给事升任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南京都察院是不设左职的,按例只有右都御史、右副都御使,这正四品的右副都御使就是南京都察院的第三号人物了。
但现在的南京都察院还有一个特别的人:胡瓒。
因为他本身就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因此在南京提督操江的他仍然是这个职位。
而去年张子麟南下,胡瓒一直与襄城伯李全礼一起在长江剿匪,颇有功劳。
夏言又参与了裁撤在京官军冒滥和重设三大营一事。
对夏言的这个叙功顿时打乱了许多京官大佬的节奏:胡瓒可能要升官了。
他也是正四品,他不可能来做这刑部尚书。他可能在南京往上再走一品,那么南京就会有一个正三品得挪窝。
正三品挪去哪?
孙交头都是大的,杨廷和也不免看了看张子麟:在东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暗中布置?
廷推的初步阶段,提名人选的过程里,张子麟终于开口了:“应天巡抚、南京工部尚书李充嗣,历任刑部主事、粤州通判、隋州知州、陕西按察使司佥事、云南按察使。巡抚南京诸府时,李充嗣于宸濠之乱亦有功,尚未升赏。李充嗣任南京工部尚书,兼领水利事,疏浚苏、松河渠、吴淞江,开白茅港。三年国策有水利水患事,李充嗣也颇有心得。”
好嘛。
他到北京做刑部尚书的话,有两个位置都空了出来:应天巡抚和南京工部尚书。
之前是李充嗣兼任着。
王琼和孙交都看了看张子麟,又看了看工部尚书李鐩,随后还看了看王守仁,最后再看向杨廷和。
南京工部与北京工部自是业务密切,李充嗣与李鐩又天然可以在今后三年水利水患一事上主导。
宸濠之乱平叛,这个李充嗣与王守仁可以叙叙旧。
另外……他是成都府人,杨廷和的同乡。
至于资历,李充嗣在巡抚南京前,一直做的都是刑名工作,基层经验丰富无比……
王琼和孙交面面相觑:这个人选真绝了。
廷推主持人孙交咳了咳:“可为一选,诸位可还有其他人选?”
他看着蒋冕、石珤、费宏:你们仨就没点进取之心?
可现在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别的。
胡瓒是不是要升右副都御使巡抚应天?南京工部尚书又会是谁?
夏言这个皇帝最早升职的人,去南京是要做什么?
……
夏言这一下升得也不可谓不快。
兵科都给事是正七品,虽然他的实际影响力是很容易被言官品级掩盖的。
南京不算中枢,所以南京的正四品也不见得比北京某部的正五品郎中要更显赫,都察院在南京又算得了什么?
南京各衙门里,都察院属于最没事做的了。所谓:“院在太平门外,惟操江、全院间来同堂。四五御史,雍容礼貌,体统森严,殊无事事。”
操江都御史的实际地位就是最高的了。
但品级上去了,意义不小。
夏言接受完同僚的道喜,心里却在琢磨着陛下对他的勉励。
这个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可能没什么别的职权,但可以上奏。
他是天子亲自提拔的人,这就够了。
而此去南京,陛下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继续细心察事,多多建言献策,不忘言官本职。
还是黄锦提醒的那句“陛下宽仁爱民”最为重要吧?
和老百姓最直接相关的是什么?夏言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赋税、徭役、匪患、天灾、吏祸几点。
更多的东西,夏言自然也想得到,新法、富国、京营……
他有些惆怅:此去南京,是去龙潭虎穴啊!
广东春早,杨慎看着桂萼一脸冷笑地看着自己,只是愕然说道:“桂府台言重了吧?”
桂萼连连摇头,话里全是挑事语气:“我问杨府台,你辖下番禺、南海、顺德、香山、新会、阳山、连山、东莞、新安、三水、增城、龙门、清远、新宁、从化,这十四县再加上连州,各县州科则,你俱知来龙去脉否?正德五年朝廷准广东沿海军民疍户可私煎海盐,以代补征,你可知为否?”
杨慎呆了呆。
“海北盐课提举司岁办原额两万七千四十引二百斤,弘治年间减为一万九千四百八十三引四百九十斤,其中还有七千余引可折色,你知是为何?”
“……”
“弘治十八年准灶丁可按田亩计算丁役优免,一丁至三丁者、每丁免田七十亩。四丁至六丁者、每丁免田六十亩。七丁至十丁者、每丁免田五十亩。十一丁至十五丁者、每丁免田四十亩。十六丁至十九丁者、每丁免田三十亩。三二十丁者、全戶优免。你广州府的灶丁有多少,优免有多少,杨府台知否?”
“……”
桂萼小眼睛里都是鄙视:“整个广东,商税都在你广州府税课司征收,杨府台没想过这其中有多大干系?”
杨慎已经快麻了。
“洪武年间,广东计有田土二十三万七千三百四十顷五十六亩。弘治十五年,这个数字只有七万三千二百二十四顷四十六亩一分六厘了。解参政从你广州府开始忙了数月,广州府的田土亩数如今是多少,杨府台心里有这本账吗?”
再傻的人听到这里也知道问题很大了,何况杨慎其实并不傻。
“……此中情由,张抚台已上奏朝廷,请准此后新法章程。兼并实多,吾亦知之……”
桂萼长叹一口气:“翰林院多好,杨阁老就算想让你到地方历练一二,为何要让你到广州府?杨府台,以我之见,你快完了。”
杨慎不禁抖了抖,满脸纠结地向他行了礼:“桂府台来广东还在不才之后,于广东情势却比不才更加熟知,不才惭愧,还盼桂兄教我。”
大才子听到一句“你快完了”,又被桂萼用数据糊了一脸,实在骄傲不起来。
桂萼一脸看着猪队友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道:“广东夏税额米五千九百七十八石,农桑丝、零丝共折绢一百三十五匹六尺二寸五分;秋粮额米一百零七万七百八十六石一斗七升六合六勺,科丝折米十二石五斗四升五合五勺。若在往年,广东只需起运米四十万石至京库,折银十万两整。去岁屯门海战,张抚台得了恩准。广东所请粮饷可以税赋抵扣,杨兄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势吗?”
杨慎继续被数据糊脸,只能紧张地听着。
桂萼冷笑一声:“广东上下都盯着这几年不用上交的那十万两及其他赋税,你治下各县州此刻还不知道在如何以抵饷之名加派!那些县尊县丞主簿文书,还有那些刚被清丈了田地的官绅豪族,只怕还不知密谋着什么!抚台大人让我和你一起以广州、惠州二府为例清理科则、上疏言其害,只怕立时会捅了马蜂窝!况且,中枢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中枢?桂兄此言何意?”
桂萼瞥着他:“有人要害你爹!”
杨慎顿时浑身毛骨悚然:“桂兄请直言。”
桂萼吹胡子瞪眼很烦躁:“广东这几天以赋税抵饷,上头也盯着广东!今年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