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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号称四万余众的甘州边军到底有多少人?

粮饷是按足额去发放的。

今年丰收粮价暴跌,他早已不知囤入多少。

若还是按过去的粮价给银,蜂拥购粮之下再涨一些价,军户也愿意趁此机会多囤一些粮食,李隆自然会大赚一笔。

眼下按市价折半给银,那李隆就没办法涨价出售获利了。

虽然军户也无法趁此机会多囤些粮食,但无论如何也要把李隆吃空饷还囤粮克扣军士的路子给断了!

许铭就这么不当一回事地继续把人召回来处理公务。

而李隆离开了巡抚衙门后,就直奔总镇甘肃太监董文忠那边。

“董公公,先前陛下万寿,公公等要采办贡礼,我甘肃诸卫便奉上六千余两。如今月银折半给发,董公公不向抚台说一说将士之难?”

在董文忠面前,李隆说得直白无比。

董文忠心惊胆颤,带着些讨好之意劝道:“李总兵,今岁情势不同。你那些米粮,便如此卖了吧!只要稳住甘州,将来再说,将来再说……”

李隆盯着他:“公公在甘肃这么长时间,也压不住方来不久的许翔凤?他清查诸卫,已经裁了我多少饷额了?现在还折半发银,我甘州上下,如何能为国戍边?”

“他折半给银、克扣军饷,我自会上奏。放心,放心,他呆不了多久……”

“两个月前,公公也是这么说的。”李隆目露凶光,“年关将近,如今每日都要提防虏寇。将士不能饱腹,必会有变。公公当真不管吗?”

若是以往,董文忠当然会管了。

但宫内消息传来,董文忠现在害怕至极,伸手就拉住他:“李总兵,此时千万不能乱!杨制台素知边事,许翔凤折半给银实属苛待边军。既有此事,杨制台也知晓甘州此时要稳,必会处置此事。你莫急呀!”

李隆看到他这姿态,心中思索片刻就说道:“七日,我只等七日!若抚台还不改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公公,必有变故!”

说罢,他就这么对着总镇甘肃太监扬长而去。

董文忠恨得牙痒痒,但却又惊惧交加。

这杀才按例本身就会克扣一些饷银,发到兵卒手上后,哪还有三钱三?

冬日苦寒,哪家不会留点过年关的银子?

许铭那个清高迂腐的书呆子,只知道秉公办事秉公办事,三钱三就是不可能让兵卒买到足额粮食,这都不懂吗?

李隆……董文忠现在后悔死了。

但已经上了他的贼船,怎么办?

陛下说万寿节从简,可他董文忠从甘州收的银子,还是都递上去打点了啊,要不然还能躲过傅伦自尽的那一次风波?

也不可能从饷银之外另掏出这一万多两银子发到每个兵卒手中啊!

董文忠还在急得没办法,李隆却已经回到了总兵府,把几个心腹都叫了过来。

“两广大杀特杀,东南又有人造反。”李隆感觉自己算无遗策,“边镇必不能再变!许铭那狗才,必须借这个机会彻底把他赶走!”

想着自己囤的粮食这次只怕要烂一半,李隆就咬牙切齿。

“将军,怎么做?”

“告诉底下的兵,这饷银必须涨!三钱三,谁能吃饱?”这回他不打算说再低的价了,“发饷之前,都备足三日之粮。要是许铭那狗才不涨到七钱,那就闹!谁要是带头回去,杀了!”

“……将军,万一……”

李隆很肯定地说道:“没有万一!要么许铭退让,以后这甘州还听老子的!要么,就坐实他克扣军粮激起哗变的罪名,把他赶走!一句话,三钱三,活不了!”

巡抚衙门内,许铭安排好了本月饷银的发放事宜就淡淡说道:“提前到各粮店张贴布告,谁若涨价,本抚台必严办!有粮不卖囤积居奇者,斩!”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甘州的锐意进取已经引燃了什么。

从广东出发的船队正在继续往北行进,东南杀官大案的督查已经进入到新的阶段。

北京城里,自从杨慎去了广东,杨廷和反而觉得寂寞了不少。

次子在备考后年会试,三子、四子还年幼。

只是从那次陛下提出从宗亲中选择一个幼子过继给大行皇帝之后,参预国策会议之臣不仅当场没有一个提出意见,其后更是没有一次再谈论起这件事。

可谁都知道其中的深意,也明白其中可能蕴藏多大的凶险。

杨廷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的另一次试探,但他知道东南杀官对君臣之间可能造成的猜疑事实上仍然存在。

终归会有一次最终商议的,等到嗣子人选提出来,等到真的要开始商议建藩之地时。

永康长公主觉得崔元除了最开始几天勇猛无匹之外,其后也渐渐越来越显得心事重重。

正如他所说,可能那国策会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是说……年底前可能要南下吗?”永康长公主推了推辗转反侧的他,“还去不去?”

崔元想着正在真定府“剿匪”的郭勋,再次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抚宁侯也在广东海防东道剿匪。只需一声令下,他就能“杀入”福建。

东南的案情,已经基本确认了是有人蓄意而为。

就算在任官员没有牵涉其中,某些世家大族可能也只是被利用,但既然有人蓄意而为,那就是有人在谋逆。

有人谋逆啊!

代表五军都督府坐进御书房的崔元哪还有兴致想着真正挞伐公主?

王琼则在探望袁宗皋。

最近国策会议的“烈度”下降了,袁宗皋入冬之后也病倒了。

“仲德公,有些话只有您方便说。”王琼叹着气,“可如今您又身体抱恙……”

袁宗皋躺在床上苦笑一下:“德华,陛下雄才伟略,有些话……咳咳……我也不是随意就能说啊。”

王琼是想来与他商议一下的,毕竟袁宗皋当天为他“担保”,如今结病探望是说得过去的。

他只是没想到袁宗皋是真的病得不轻。

“也罢,嗣子选出后,终归还是要再议一议的。仲德公,你且好生休养。这京城气候非比江西,我略有心得,家中常延请之名医,我也请他过来了。”

“……多谢。”袁宗皋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大不对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来思虑过甚,些许风寒竟然越来越重。

已是正德十六年的腊月,正旦节后就是嘉靖元年了。

朔日大朝会之后,放假。

国策大臣们感觉皇帝虽然确认了有人蓄意谋逆,现在反而从容了下来。

腊月初二,朝会之后,皇帝也没有召见参预国策会议众臣。

一切都很放松的模样。

腊月初三,今天是要开个会了。

御书房中炭炉燃着,皇帝的样子看起来很放松。

“陛下天命所归入继大统,今年是个丰收年份。”杨廷和想着有些话该如何说,开口却是马屁,“幸赖陛下运筹帷幄,虽有东南之事,然督抚有措,漕运无碍,如今秋粮大半已入库。便是转运边镇之粮,也大体妥当了。有杨制台坐镇,边镇无碍。只待符瑞在东南擒获逆首,今年无大事矣。”

说罢他看着皇帝:不会再把先帝嗣子的事情拿出来说吧?宗人府和礼部都知道轻重,程序和来往公函上,能拖就拖着呢。

想引蛇出洞,放出消息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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