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昏厥返港下狱。造办战船及平夷粮饷计请拨银四十三万七千九百五十七两,诸卿以为如何?”
陈金如坐针毡。
皇帝没有问抽分旧制是什么情况,现在只问广东战事所需粮饷,但前面又说了一句战果。
朱厚熜的目光又看向杨廷和,内阁首辅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战事既启,南洋藩夷疥癣之患关乎藩国朝贡重事,当从两广所请,从速平患宣威。”
“疥癣之患?”朱厚熜很有礼貌,他并没有打断杨廷和。
“……蕞尔小国,偶占地利……”
“地利?谁之地?”这回他打断了。
杨廷和听出了朱厚熜语气中的寒意,闭嘴看向他。
“杨廷和,谁之地?”
侍立一侧的杨慎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皇帝的侧脸,这是冷冰冰直呼其名吐出来的三个字。
杨廷和心头一寒:“屯门海澳,历来辖于广州府东莞县……”
“我大明故土,何时成了夷人地利?”朱厚熜微眯双眼,更有压迫性的目光移向陈金,“广东左布政使。”
而后是郭勋:“两广总兵官。”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凝视着杨廷和:“还有内阁大学士。家门失土,其时何人守之?谁之过?内臣?勋臣?封疆大吏?还是钦差巡抚?”
没有问到辅国重臣。
很尖锐的问题,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自家门口,成为了别人的地利?
被点到名字的,无不如坐针毡。
没被点到名字的,也感受到皇帝压制着的愤怒。
中圆殿内,一时众人皆方。
领旨,接剑
谁的地?大明故土。
守土无能,谁的过错?赖不到朱厚熜头上。
杨廷和却沉稳地回答:“谁之过,除患后自当论之。当务之急,汪鋐战败不足服众,两广上下或已通敌,臣以为石大学士之言为上策,可遣……”
“杨阁老适才说,汪鋐有罪,当申斥广东地方再整将卒,克敌复旨。”朱厚熜看着他,再次“无礼”打断。
内档司没开口,但皇帝记在心上。
“……若朝廷取信汪鋐奏表,恐两广因惧生乱。除患不误彻查,钦差赴广东当只查汪鋐所奏然否,令督办再战之事。弗朗机夷贼之患,广东一省足以除之,既有钦差,两广上下自不再轻忽用事。”
“王守仁,你知兵,你怎么看?”朱厚熜看向了他。
国策会议不是内阁大臣说了就算,这一点众人已经开始熟悉了。
这是新君面临的第一次边疆战事,很多人也都能理解他的敏感与重视。
尽管众人现在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弗朗机人能不能打赢,而是汪鋐与两广大员所奏的不相符,是皇帝刚才点出的陈金、郭勋两人。
王守仁迎向了皇帝的目光,如实回答:“臣于江西平乱时,闻听逆贼江彬导引弗朗机夷人至御前。臣搜读典籍,未闻其人、不知其国。陛下日前诏令两广驱离弗朗机人,臣留心其事,知汪鋐自正德六年赴任广东,历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副使巡视海道至今十年矣。臣亦闻弗朗机夷人见官不拜,颇为倨傲。”
朱厚熜一直看着他,王守仁最后总结:“既见我大明风物之盛,傲则有所恃。汪鋐久巡海疆,言弗朗机人船坚炮利,王子言奏其率战船五十余众攻弹丸之岛而不能胜之。臣以为敌情不明,冒然再战恐损我大明天威。”
“广东一省驱蕞尔小国远来之匪,王侍郎既知兵,如何谨慎至此?”毛纪损了一句。
“臣知兵而不知敌,故不敢妄行。”王守仁回答的对象是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