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他满脸都是笑容,杨一清先谦称不敢,同时很佩服新君的这一手。
今日之后,内阁整体就不再局限于过去本质上的参预机务秘书性质了,而是真的亲自领办一些重大国策。
蒋冕之前刑部大堂那一跳,虽然没能当场把杨廷和架上去而最终请辞离开,却也成为了领办这桩军政最合适的人选:四个阁臣里,皇帝清楚他更积极、更想得到皇帝信重。
现在这桩国策推进的小会上,没有杨廷和在侧,他蒋冕终于无拘无束地展示他八面玲珑的一面。
从选立新君的内阁首辅到如今处处被动,杨廷和是真的很难啊,而且实质上“首席辅国”的威望也下降得有点莫名其妙。
如今国策会议既然设立,御书房伴读学士的微妙存在,皇帝虽然还没有表露出这就要开始行新法,但变革已来。
这第一桩变革,却会受到在京朝官、三四品以上的齐齐欢迎!
……
御书房暂设三学士,一个首席,两个伴读。
其中,两个伴读已经由严嵩、刘龙担任,剩下的这个首席就无比重要了:直入国策会议。
皇帝的标准是给出来了的:首先自然要学问精深,其次就是从阁臣、九卿之外来选,同时皇帝也说了既可能是致仕耆老,又可能是在朝官员,还可能是新科英才。
“大宗伯,我看此位是专为你设的!”王琼现在与袁宗皋的关系非常好,“既已不能入阁,成为御书房首席,则一应大小事务,陛下都可请教大宗伯之见,酌情批复内阁票拟!”
袁宗皋摇了摇头:“我如何谈得上学问精深?况且,我年事已高。你若要奏请,我也会推辞。这御书房首席,你不如奏请王伯安出任。”
王琼皱了皱眉,随后担心地说道:“伯安之功之所以难叙,就因为他的学问。若奏请他为御书房首席,恐会引起轩然大波,学问之争愈演愈烈,那倒是会让陛下忧虑国事被耽误。”
下次经筵仍是理学中人进讲,王守仁得了个侍讲学士的衔已经又让理学、心学之争多了个话题。
王琼继续说道:“大宗伯若入御书房,则礼部尚书之位又空缺出来。再行廷推后,伯安叙功足以任一部尚书之职,最差也是左都御史。大宗伯,陛下这御书房首席,必是为你所设,你不应推辞!”
袁宗皋再次断然摇头:“我既已许诺,岂可以此道暗渡陈仓再任显要高位?御书房首席与九卿皆可列席国策会议,我不能有损陛下威望。德华,你奏请王伯安入御书房,正可投石问路!且看陛下今日安排,必是已有计较,让理学、心学辩而不乱。继续辩下去,于公谥忠武,陛下问心学,不都是为了让朝臣和士子们深思一下,该如何做学问、做官、做事吗?”
王琼这才若有所思起来。
袁宗皋又说道:“陛下还年轻。只看杨介夫仍被留用,登基诏书中所言新政渐次推行,便知陛下还要用他。既用其才能威望,也要朝堂渐渐有新气象。三年之后陛下年已十八,届时应当会有一个新局面。而这三年里,除了京营,陛下于其他国事必不会急于求成,只是要朝堂形成新局面之前,根基牢固!”
……
和御书房首席伴读学士的人选相比,另外两个内阁大臣要尽快补全显然是更加重量级的大事。
离这两个位置最近的,本来应该是六部上最显要的吏部、户部、礼部。而这三部尚书,如今两个“戴罪”任职,一个自己表态不入阁。
剩下的兵部、刑部、工部,按例来说还得先往上挪一挪顺序,然后才好入阁。
可如今这种情况,一共有两个位置,那可能有机会的人就多了不少。
其中掌翰林院的石珤是资历足够,品级也不差的。
皇帝说了,这两个人选,届时会在国策会议上推选。
先要拿出候选名单:四选二。
文楼、武楼的会议结束后,除了夏言这样知道只能先抓住这个机会把事办好的人,蒋冕、杨廷和更操心的还是另外两个阁臣人选。
这一夜的京城,官员们之间走动的极多。
而严嵩则“奉旨”再到杨廷和府上拜会,“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昨天皇帝情绪不对,所以严嵩观望了一晚,没有在经筵结束之后的当夜就去拜访。
但他知道今天是必须去的。
他是离御书房首席最近的人之一,虽然他的威望很不足,但御书房首席本身也没有品级啊!
而眼下皇帝既然还要留用杨廷和,同时压制内阁首辅的权威,他杨廷和难道不会为了阻止王守仁成为御书房首席而帮自己一把?
这个“误会”,想必杨廷和会愿意解开了,毕竟有师生之谊嘛。
“……惟中这边请,父亲已等候多时。”
果不其然,杨慎神情复杂地直接带着他去往花厅。
这句“已等候多时”,很耐人寻味。
京城的动静被锦衣卫和东厂留意着,照例汇总起来往皇帝这边送。
“先放下,朕稍后再看。”朱厚熜先继续读着《大学中庸章句》。
先放一点权,让他们更多的人去争。
相争的过程里,格局就会被重塑。
对于初登帝位的少年天子来说,能盯紧几件大事就足够了。
不论哪些人坐在那十八张椅子上,都是环绕在高居帝位的他身边。
话全都没说死,等他再进步到一个层次,将来这格局一样可以再改。
王守仁致良知的方法,朱厚熜觉得道理不错:先控制好风险,做一做看看。
就在满京重臣为这个国策会议和新设的御书房心思大动之际,已经致仕在家准备离京的梁储非常感慨。
“你不妨先沉心修书,你的时运还没到。”
他教导着黄佐:“不论石邦彦能否入阁,这卷书都会由他来修。若真不能如愿,还能怨到你头上?”
黄佐却挺担心的:万一石珤这回也出什么事呢?
历来争夺某些重要官位,那各种把柄、黑料都是抖个不停的。
黄佐是真的怕了。
梁储笑着摇头:“这么多坎坷都走过来了,你啊!不急,这御书房也好,国策会议也好,说到底无非只是陛下的课堂而已。”
“……课堂?”黄佐很意外他这么说。
“对。所以别急。别忘了,三年之后,陛下才十八呢!”
梁储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溜吧溜吧,继续做阁臣的话,一把老骨头还得领办许多棘手的事。
而皇帝这么多的想法、手腕,这么大的气魄让文臣分润司礼监的权力,把学问之争也先引进来让杨廷和不得不留在朝堂,竟还始终觉得他不够强。
在那有拿主意的重臣们一起对诸多国事进行实质性争吵、使用手腕的国策会议上,皇帝又会学到多少东西,进步到何等层次呢?
梁储为杨廷和这个老“朋友”做了个悲伤的表情。
舌辩群儒的准备?
已经成为局外人的梁储一眼就看出来了:所谓御书房伴读学士和国策会议,恐怕都是皇帝为自己定制的真正课堂。
经筵、日讲能学的都是啥?经义学问?以史为鉴?
但一边是拿出方略的建议端,一边是掌握批复的审核端,这才是许多真正国事最重要的两个环节。
朱厚熜确实进入了学习进化状态,寻常的普通国事他已经决定暂时放权。
所以这御书房首席伴读学士确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