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啪!pia!啪:“来人啊,把他锁紧一点!”
“来人啊,大宗伯驾到,还不温上几壶美酒?我要与大宗伯把酒畅饮!”江彬状若癫狂,“听闻大宗伯有迎立之功啊,莫非是被当做了弃子?杨阁老不保你没关系,你还有我江彬这个兄弟!”
毛澄悲愤至极,他何曾有一日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田地,竟被江彬这样的小人讥讽?
谁跟你是兄弟?
“呦,齐之鸾,多日未见,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江彬双眼冒光,像看宝贝似地看着这一群人,顶着鞭子和从牢门外伸进来的棍棒一个个笑着与他们问好。
礼部来了四个,六科和都察院竟然一口气被端了十七个言官!
朝堂发生什么大事了?
以那些文臣的一贯作风,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圣明天子!天子圣明啊!
杨廷和居然败下阵来,护不住这些人?
江彬的脑子很好使,他只从这二十一人的身份就推测出可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新的希望!
江彬的模样让许多人心头恐惧,这就是昔日不可一世的江彬吗?这就是天牢中会滋生的疯狂吗?
有些人忍不住哭起来。
死谏的名声虽好,距离死这么近的恐惧也很真实。
“陛下圣明啊!圣明啊,哈哈哈哈哈!”江彬被人锁回了牢房角落,但只在那里放声大笑,“这么多言官,一个个都是咬过老子的!一个个都是乱咬的疯狗,都来了,你们都来了!”
紫禁城中的西角门内,江彬口中圣明的陛下也正说到言官:“风闻奏事、督查百官本是好事,祖制虽未授予言官规谏君王的职权,他们这么多年效仿旧朝言官多有犯上也就罢了。朕就是不明白一点:身为朝廷要职,真的不用说话负责任吗?”
“陛下,若言官行事需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就失了设立言官之本意。”杨廷和现在只是耐心地解释着。
“朕明白,就是要让百官,让朕也时刻警醒嘛。”朱厚熜点着头,“当然了,内有锦衣卫、东厂,外有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御史,犯了事还有刑部、大理寺,文武百官互相弹劾更不会顾及自己是不是言官身份。有这么多眼睛盯着,朝中还不是小人当道?朕的统计不是在那里吗?”
他指了指最初带过来的那些留中奏疏,这番话有理有据,群臣一时无言。
“朕虽然这么说,但言官还是要设的。只是朕以为,这是极重要的一个官职,有两不应。一不应真的风闻奏事,毫无凭据就肆意抨击,以至靡费朕与朝廷诸公的时间精力;二不应毫无实务经历就对其他同僚的作为评头论足,以偏概全而无需负责。”
对于前者,朝廷诸臣也都是烦透了。
但对于后者,杨廷和却又不得不说道:“言官所以品级低而授予不因言获罪之权,就是要鼓励他们畅所欲言。言官所言,陛下准与不准,臣等花时间自辩,朝廷这点精力还是应该花费的。其他职官也是应该受得起评头论足的,这免不了。若要言官必须精通某项实务才能发表意见,言官品级便与其资历难以相称。”
“这涉及到官制,同样不是今天能论完的。”朱厚熜轻飘飘地说道,“仍遵旧例吧,朕说的这两不应,望都察院与六科给事中都记在心里。多花点时间去听、去看、去思索,呈上来的奏疏需要重质量,而不是重数量,重影响。”
他顿了顿之后说道:“如今有了内档司,朕日后考虑言官升迁时,自会以其担任言官时所上奏疏于国事之效果为评判重点。广开言路朕也认同,朕只希望通过这言路上达天听的,更多的是据实所奏、有理有据,是因事及人、论迹而非论心。”
“朕不求言官遇事必有方略,朕但求言官不是只知攻讦。风闻奏事、不因言获罪是天子鼓励的态度,闻风就动、无据而攻讦却不是言官为官的美德。朕要的文官是真如古时国士般德才兼备的英杰,而不是张目四顾竖耳旁听的官场警卫。摇铃警讯之辈已经太多,言官之才不应只用在这等小事上。因今日之事空出来的这些缺……”
礼部尚书已有人,剩下的位置让许多人低下了头压抑眼中的光。
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两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那么多的好缺!
朱厚熜的目光看向了王琼:“王卿,吏部从速把部推拿出来。至于礼部右侍郎,诸事繁忙,先由袁卿在礼部着人暂署,随后再会推。六科言官,就照急选旧例,内阁推一份名单来吧,各一正一陪。”
阳光倾洒在巍巍皇城,内外金水河中的水波都荡漾起来。
水活了。
都是戏骨
天子对言官的态度,杨廷和挑不出毛病。
又不是不广开言路,只是让他们奏事时多一些思考、多一些真凭实据再说。
把“风闻奏事”定性为天子设立此官职用以鼓励的极端态度,这没问题。
把“闻风而动”定性为言官身上一种不好的德行,这也说不上不对。
听风就是雨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随后针对这空出来的一大堆好缺,内阁、吏部、袁宗皋这个新进,都照顾到了。
六科言官被贬的人最多,吏部掌握着最重要的三品以下六品以上官员的部推权,袁宗皋能在礼部选择一个“懂事”的随后拿掉礼部右侍郎的“暂署”二字。
这一轮“陛下圣明”,毛澄就听不到了。
“下一个议题,钱宁、江彬之案。罪行由三法司会审,至于其籍没家资的安排,陈金,你上了奏疏,你来说说为什么建议如此安排吧。”
涉及到这千万两之巨的“横财”安排,六部九卿除了毛澄之外剩余的人全都参与了进来各抒己见。
陈金是不是杨廷和的人?
朱厚熜现在否认了这一点,他陈金被弹劾得也很惨。
那么多钱发往诸边,这是往五军都督府管理者的边镇诸卫嘴里塞银子;其余用来发往各省赈灾等,那各省巡抚及巡按也都掌握着话语权,算是都察院自己内部的事。
现在皇帝让他们商议这笔钱的处置,那就相当于推翻了陈金的处置方案,对杨廷和他们又是安抚。
对此,杨廷和及王琼他们当然各有各的意见。
而与此同时,杨廷和等几个阁臣还都记着皇帝昨日派人到内阁安排的事呢:清宁宫,整不整修?
严嵩看了一眼皇帝,他现在变成了看热闹的眼神。
看群臣争吵这么一大笔钱确实很有意思,各部都有自己的难处,五军都督府那边也替边镇叫屈,还提起重设三大营要用钱,说出口的数字却显得很势弱。
皇帝不动神色,但眼神里有一丝失望。
也仅仅是刹那,朱厚熜随后继续观察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争着辩着,许多人很快发现了这场商议与以往相比的不同之处:这次内臣没有代表皇帝发表关于宫内用度方面的要求,六部也没有提。
他们也终于领悟到了陈金这道奏疏的不妥之处:数以千万计的一笔“横财”啊,安排得那么粗暴也就罢了,怎么一点都没考虑到大行皇帝的山陵修建用度,新君马上就将临近的大婚用度,还有新的太后,新的适婚长公主嫁妆?
说明白点:看皇帝年纪小,就不分他一点吗?
见到群臣的眼神,朱厚熜却在许多人意料之外再次拍了板:“既然到处都要用钱,就都先把今年内需要开支的钱粮都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