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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种神话故事感兴趣的人。”夏油杰掐着自己的下巴说。

他说的没有错。五条悟是咒术师,是六眼神子,但他本人这辈子从来就没有信奉过任何神。要夏油杰自己来说的话,他这个人反而是最简单的那种人,因为他几乎只是永远地活在当下的生活里,似乎“活着”这件事本身于五条悟而言就是乐趣。

“你是说帝释天和妻子修罗女的故事吧?”夏油说,“帝释天姬妾成群,终日与修罗王作战。然而他偶遇修罗王之女,对其爱慕难舍,为了娶她而情愿止战。可修罗女并不同意父亲与帝释天和解,于是帝释天设计掳走了她。看在女儿成为人质的份上,修罗王答应了止战。”

“嗯……”

五条悟咕哝着应了声,模样像不大痛快。

“啊呀,怎么了嘛?”

“……只是有点在意,不知道为什么。”悟说,“很想知道,修罗女后来到底有没有爱上那家伙。”

“噢。她是被抢走的吧?考虑到她的感受,要爱上帝释天可能会有点难办。”夏油说。

“虽然这么说,明明一开始不是坏事,她答应对方不就好了吗?”

白发少年闷闷不乐地说。

夏油望着他,左眉渐渐挑得老高。

“嗯……听起来好像我是在泼你冷水,不过,悟,”他又一次掐起自己的下巴,“这种事情的话,硬来只会给自己扣分吧?”

“那就扣分好啦,那有什么关系?留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操心,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我不好吗?”

“唔,即使她的心会同时远离你也可以吗?说不定会把你当作夺走自己生活的扒手哦。”

“她的心——”

五条悟张了一下嘴,漂亮的脸皱了一会。

“混蛋,”他低声骂道,“我看到她这里边就莫名其妙地发闷,她才是扒手,她才是强盗,她自己一害点什么病,就会连累得我这里跟她一起害病。”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夏油杰哑然失笑。

“烦死了。”少年哗啦一下侧过身,趴在夏油的床脚黏黏糊糊地抱怨,“不管怎么想都很诡异啊,看见她我就开始变得很奇怪了,想到她会推开我就觉得难受,想起她做过的事情就气得想把她教训一顿,但我家里那些人也好,烂橘子们也好,他们一个个的对她也太苛刻了,想起他们就觉得更生气了。真是的,这个世界对只有十六岁的我也太严格了吧?喂,到底怎么办啊?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我觉得她没有在把一切都自己扛啊?”

“那就去告诉她吧。”

“啥?”五条悟转头。

夏油杰眨了眨眼说:“去告诉她,告诉她没有她你就要活不下去了。”

“呃,哪有那么严重……”

“啊,悟——”同窗拖长了音,“不论如何,至少让她明白你喜欢她吧?

难道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怯懦吗?五条悟有些难以承认,但这也许并不错。他最勇敢的地方反而是那些与雪绯“成婚”的夜里,在他释放自己的时候,他狂乱地对她告白,像一条白色的盲蛇,莽莽撞撞地朝她的腿根钻,妄图能从狭海的深处抵达她的心脏。是啊,这不啻于是某种掠夺,他又不是什么圣人,何况她是一个扒手,一个早在七岁那年就莫名其妙地把他生命全都打翻的人,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活在或许会失去她的阴影之中。但,倘若一定要像自己设想过的那样,把少女的羽翼全部折断,收拢在自己怀中呢?五条悟在乱糟糟的被褥上翻了个身,把毛绒绒的脑袋埋进了胳膊里。我的雪绯,我的狮子,我的战士。他怦然想着,心脏缩紧。他还没到那种即使迎面撞见心爱的女人也能冷酷走过的年龄。

野良雪绯的禁足令直到他们十六岁这年的夏天才结束,那时东京咒高的同学们都升入了二年级。前来欢庆她的回归的人却并非只有几位同窗,刚升入一年级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也跟了过来。身穿咒高黑色及膝制服的雪绯似乎比之前多了不少温和的气质,她的目光比先前更绵长,尤其比之前更善于微笑了。在她安然地穿梭于同窗之间时,白发少年却不作声地远离了她。他搬开自己的座位,坐到全教室离她最远的地方,怪异的举动叫夜蛾也摸不着头脑。

唯一可能知道点内情的人大概只有夏油杰。他看了看一边一如既往坐着的雪绯和另一边怄气耍冷战的友人,无奈地叹气。

“喂,说好对修罗女爱慕难舍的呢?大活人就在那边,帝释天却打算转生成佛了吗?还是——”

夏油朝他恶作剧地笑了,“你怕了?”

“怕你个头,闭嘴啦。”悟脸颊都要鼓起来了,“每次都是老子先开口,一点尊严都没有。”

他说着,苍蓝色的眼珠瞟向少女的方向,神情甚至有点哀怨。

“喔……”夏油杰感慨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你才是待字深闺的那一个啊,悟。”

“闭嘴啦怪刘海!”

天上的风送着云流转,山间的树从枝结出了骨朵。新和旧在年轮里更替着,太阳在日光中膨胀,刀从钢慢慢变成了刃,男孩子就是这么长成男人的。

那些墨汁般的黑暗全都翻腾起来。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五条藤次眼泪都要出来了,正如雪绯估料的那样,他确实是被家族踢过来的,调他来的是五条家的咒术总监,对方当时曾朝他保证,这一路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任何问题指的就是把他给吞噬掉吗?

“啧,不要再叫了,很吵啊。”雪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咦?您、您在吗?”藤次欣喜地甩着鼻涕和眼泪四处张望,结果马上就被右侧黑暗里一张明显往外凸的人脸吓坏了,“啊啊啊啊啊您在不在啊在不在啊!”

似乎是受到了他的尖叫的影响,四周海浪一样涌动的哀嚎和哭声越发变大了。

“都说了不要叫了,不要逼我用咒力封住你的嘴。”

黑暗中,锁链碰撞的声音泠泠作响,藤次抽噎了一下,这才瞩目到那些束缚着他周身的黑色锁链,上面正散发出淡淡的白色柔光。

“你好歹也是术师吧?”

“唔……算是吧。”他吸着鼻子回答。

“那就不要这样大叫,不觉得丢脸吗。”

被一个实际上还很年轻的女子这样说,五条藤次的内心非常窒息。

“那怎么办啦,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啊!我拿到咒术师资格证也才半年耶……”他带着哭腔抱怨。

“我不在乎你的情绪,”那头的女声冰冷地说,“你自己收拾好。你确实是个很弱的家伙,但事已至此,现在去计较那个也没有意义了,那些家伙不会因为你很弱小就怜悯你。”她叹了口气,“放心吧,把你丢下去也算是你帮我的忙。你帮我的忙,我不会不帮你的。”

藤次挣扎了一会,才慢慢双腿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

“喂,”他颤颤巍巍地说,“要怎么帮你啊?”

“嗯,这就对了嘛。”女声有了一点笑意。她接下来的话又差点把藤次好不容易拼好的信心再度击碎:“我要你使用术式,尽可能把你周围的诅咒吸引过来。”

“好——哈啊?”

“不要再问了,时间不多了。做还是不做?”

五条藤次忍着哭腔回答:“我做。”

远远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抹黄豆大小的蓝色咒力光亮。

术式顺转·苍。

这是五条藤次能掌握的为数不多的作战方式,他也是靠这个才勉强取得了咒术协会的资格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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