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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展岳不为所动,冷冷说:“世子,这不是你求人的态度。”

他不再拐弯抹角,伸出素白的手指,目光森寒:“三个条件,只要国公爷答应,我会保下展少瑛,保下安国公府。”

安国公自衣袖中紧紧捏起拳头,他语气凝重:“说。”

展岳目光锐利:“我对世子之位没有兴趣,只要一个保证。”

展泰问:“什么?”

展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下一任安国公,只能是展一弘。”

安国公与展泰脸色微变,展泰的口气更是顿时变得不太妙,他微眯起眼:“他们母子,是你的人?”

展岳斜睨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些微警告:“轮不到世子过问。”

展泰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倒是安国公于这点上想得开,反正展一弘是展少英的儿子,只要他的嫡出血脉不假,不管齐氏投靠了谁,都不重要。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国公心里对齐氏如此机敏的政治眼光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可以,这点我答应。”安国公干脆地道。

“第二,”展岳的目光从安国公日益衰老的面庞上扫过,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请安国公给我一封和离书。”

展泰微愣,显然还是不明所以,和离,什么和离,跟谁和离?

安国公却早就明白了展岳的深意,面色一下子难堪起来。他目光深邃,安静地盯着展岳看。

须臾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安国公喉头滚动,嗓音低哑地说:“是……是你娘交代你的吗?”

展岳的眸子里目光清冷:“我娘不是神,预料不到几十年后的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安国公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他垂着眼眸,一时并未答应。

展泰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一眼展岳,复又看一眼安国公,为难地道:“这,从没听说过做儿子的替父母讨和离书的故事。”

“何况人死如灯灭,四弟……”

“世子。”展岳决然打断他,面若寒霜,“你可以觉得被狗咬了一口无足轻重,但我娘品行贞洁,她断不能忍受一生有个无法抹掉的污点。”

“污点”本人此时正在微微颤抖,颤抖完了,似乎是气极,他居然还有心情笑了笑。

安国公坚定的目光寸寸散碎,他轻声问:“有这个必要吗?”

展岳眼波平静,回答了他一个字:“有。”

“好,”安国公点头,用力地重复道,“好。”

“你是她的儿子,可以为她作主。”安国公牵起嘴唇,年迈松动的肌肉描绘出一张薄情的面孔,“不过一封和离书罢了,我答应。”

“既然和离,我娘自然不再是展家的人,我会将她的坟头和牌位迁回傅家。”展岳理所当然地说。

安国公沉默,并未接话。

展岳说得自然是对的,既然和离了,那么傅时瑜与他就再没有干系了。以后无论生死,无论在阳间还是阴间,他们都将山水不相逢。

安国公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为什么那一个人,死了这么多年,还可以让她亲生的儿子来锥他的心呢?

安国公盯着屋子里几十年未动过的布景,开口说:“随你。”

“至于第三。”展岳的语气顿了顿。

安国公便与展泰一齐看向他,替傅时瑜讨和离书的条件都提了出来,安国公觉得展岳不会再有什么比这更惊世骇俗的想法了。

“等我娘的坟牵了回去,”展岳不紧不慢地说,“请国公爷在傅家所有先祖面前,给我娘,扣上三个头。”

一时静默。

安国公的面色渐渐堆积结冰。

展泰再也忍不住,一声暴喝道:“展砚清,你别太过分了!”

“世子觉得过分?”展岳笑得轻松,说得也从容,他喝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口茶,沉沉的目光扫过安国公,“国公爷,我这要求,比之你当年的毁约纳妾,很过分吗?”

安国公眼眸闭合,似乎有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从他面庞上传出来。

展泰率先起身,断然道:“我宁愿死,也不会让我父受此大辱。”

“展砚清,今日之事作罢。”展泰的气息凛冽,语气决绝。

展岳似乎毫不意外展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笑着说:“世子,从最开始,我就不是在与你做交易。”

“以你的身份,还没资格在我这儿说作罢。”展岳收起笑意,目光尖锐,像是一把完全出鞘的剑。

他望向安国公,漫不经心地说:“国公爷,我们商谈之事乃是愿者上钩,你有一天时间考虑。”

“我不是一个喜欢勉强的人。”展岳意味深长地道。

安国公呼吸一错, 他望向展岳:“你……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这种话有什么值当我学的吗?”展岳神情冷淡,上下打量安国公一眼,“安国公在心虚什么?”

安国公知道自己此时露了怯,这在展岳面前原本是最不应该的, 但是展岳适才那句“我不是一个喜欢勉强的人”从前却是出自自己之口。

当年永定侯府败落, 安国公上门去要纳傅时瑜为妾, 傅家的人叫嚣着要将他赶出府去时,安国公对着明艳灿烂的傅时瑜,曾说过同样一句“我不是一个喜欢勉强的人”。

彼时他高高在上, 自恃为簪缨世家, 又有嫡长子的世子身份。他有把握傅时瑜为了保全傅府,必然会甘愿委曲求全。

可是傅家人的叫骂声又实在是令他心中不快, 因此这句话带着明显的刻意折辱。他就是让傅家人和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清楚,哪怕他主动退亲, 哪怕傅时瑜曾经多么的倔强骄矜, 到了今时今日,也不得不服软,而且进安国公府, 还是傅时瑜主动向自己低的头!可不是从了谁的勉强!

不想,三十年后, 一模一样的话竟然从展岳口中如数奉还给了他。

安国公不发一语, 只是牙齿在微微打颤,不知究竟是气的还是骇的。

展岳道:“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考虑,后日我即会陪公主进宫面圣。”提到嘉善,展岳的语气略微舒缓了起来, 他道,“二位好生思量清楚。”

展岳走后, 展泰踱步到安国公身边去,见安国公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唤了声“爹”。

安国公慢慢回过神来,他呼出口长气,侧首问:“咱们府上有多久没做过法事?”

展泰随手算计完年份,回说:“祖母走后,便一直没做过了。”

“明日将五华寺的高僧请来,”安国公缓缓说,“超度一下府上的亡魂。”

什么亡魂?

展泰不明就里,但听安国公是个珍而重之的口吻,只好点头应下了,想了想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四弟的三个要求,爹是怎么打算的?”

三个要求……

安国公的思绪再次陷入了沉默。

可惜,展岳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到得第二日傍晚,展泰主持完了这日安国公府上的法事,饭也来不及吃,便起身赶去了公主府,管事的直接去禀告了展岳。

展岳正在和嘉善与瑄哥儿用膳,听到是展泰前来拜访,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给嘉善添菜。

嘉善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笑着吩咐:“世子好不容易来一趟,饭是不必留了,茶水倒可以给他添一壶。就用前两年世子夫人送来的白茶吧。”

那白茶是前些年瑄哥儿办抓阄礼时,张氏随的礼。白茶本也是茶叶中的珍品,只是张氏对待他们的心向来不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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