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丹翠在旁边替她打着团扇道:“奴婢趁人不注意,把安国公府煎药的炉子换了下来。那个时候,大家的注意都在吴院判那里,药房倒是放松警惕了,殿下放心,没有人发现。”
嘉善平静地“嗯”了声,显然并不担心。
丹翠于是说:“殿下到底想不想让世子夫人知道,奴婢愚笨,真看不明白。”
嘉善抬眸,微微一笑说:“她此刻,就好像你一样,看不明白。”
丹翠狐疑,嘉善执起茶盏,喝了口热茶后,方才道:“看不明白才好。现下是拿不出功夫收拾她,但也不能让她好过。日夜活在这种担惊受怕里,滋味也不会好受。”
丹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安国公府上。
张氏果然发现药房里的药罐子被人换过了,刚刚放下一颗心,如今又出了一身冷汗。
待展少瑛下衙以后,张氏赶忙叫人请他过来了一趟。
母子二人关上房门,说起了真正的体己话。
面对这个已经有了自己主意的儿子,张氏终于表露出心急如焚的样子:“瑛哥儿,大事不好,公主知道了!”
展少瑛抬眼,沉声问:“她怎么会知道,她不是一直不管府上的事儿吗?”
张氏的心情起起伏伏,抿着唇说:“她是不管,这次是你祖父病得太久,才过来看了两眼。”
说着说着,张氏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对,她流着泪道:“瑛哥儿,都是我不好,我早该听你的,将药量下重一点,我真不该妇人之仁……”
“娘。”几年过去,展少瑛的声音已变得稳重沉着,他口吻有力地打断了张氏的话,“不要说这些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们没有可回头的路。”
“你不要管她知不知道,我问你,你有马脚留下来吗?”
张氏仔细想了想,才敢说:“应该没有。”
张氏道:“可是给国公爷煎药的药罐子换了,也不知道他们拿去做什么……”
展少瑛点了下头,面不改色地说:“如此,我们的确是暴露了。”
张氏正惊讶于他的冷静,却听得展少瑛继续道:“暴露了也无妨。”
“娘,这些日子,你侍奉祖父需得再殷勤些。”展少瑛说,“祖父病了几个月,公主不过偶尔来几日,娘却是日日侍疾。这事儿传出去,谁不夸您孝顺?就算公主拿出证据来,只要您不承认,祖父也好,父亲也罢,都不会相信的。”
“因为您没有理由这么做。”展少瑛凝神静气,一字一顿地说,“您明白吗?”
得了儿子这番话,张氏才敢放下心。
只是……
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张氏竟惊觉自己已经不认识他。
其实从那一日瑛哥儿回府,叫她给国公爷下药那一日起,她就生起过这种感觉。
她的孩子,出身名门,又熟读圣贤书,曾经也是忠孝无双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身陷漩涡,与恶鬼缠斗,目光不再清亮呢?
张氏忽然又想起那天展少瑛说的话——
“陛下迟迟不立储,朝野已经要动荡了。”
“老实告诉娘,我支持鲁王,只是有一件事,还得娘替我们做。”张氏清楚听到,他用的是“我们”二字。
“只要展砚清在九门提督这个位置一日,鲁王就无法安心。眼下,有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丁忧。”
“太奶奶过世,他不必丁忧,但若祖父出事,便是陛下也不能夺情。”
“此事只能母亲来做,有劳您了。”
张氏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反复道:“这……可……可是……”她想说,他毕竟是你的祖父啊孩子。
展少瑛却看也不看她:“您要说的我都知道。”
“但我也得和您说,日后若是四殿下即位,嘉善和展砚清的身份只会更加尊贵。安国公的位置由谁来做,可就不是我们说了算。”
“我不甘心,娘。”展少瑛的眼角红了,“夺妻之恨我不甘心,他拥有的一切我都不甘心。”
“您就甘心吗?”展少瑛盯着她。
张氏目光闪烁,最后也不知自己是被哪句话说动的。
成王败寇。
成,就是王!
败,才为寇!
且说自从将安国公的大夫换成了吴院判后, 安国公的病情竟真的逐渐转好了起来。不到月余时间,人精神了不说,也能够开始下床走动了。
张氏做贼心虚,见安国公有重振雄风的意思, 只敢比原先侍疾地更加用心。她一面让人放出话去, 说原先伺候的那位大夫是个赤脚医生, 派人去了医馆找麻烦,一面又暗地里将人家送出京城,以绝后患。
张氏这边忙得热火朝天, 与之相反, 嘉善却乐得清闲。
吴院判每日都会派人过来,将安国公的病情禀告给她。知晓安国公这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 嘉善便也不再关心他,专心忙起自己的事儿来。
她这个月的月事已迟了七天未至。
按照上一胎生瑄哥儿的经验来看, 很可能是又有了。自上次与展岳有了共识, 想再给瑄哥儿添个妹妹后,两人敦伦的次数也确实较之以往频繁一些。
嘉善心里欣喜,却还是耐住了心性, 怕是空欢喜一场,遂没有率先知会展岳。又等了七日, 见月事还迟迟未至, 方令人请了龚必行来。
龚必行给号了脉,笑道:“恭喜殿下,殿下确是喜脉。”
嘉善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也高兴地说:“我还怕是我的臆想呢, 有龚院判这话,终于能安心了。”
龚必行边笑着, 边走去书案前给开了一张药方,口中叮嘱道:“殿下的体质偏虚寒,微臣照例给您开张固本保胎的方子,每日要按时煎服。眼下胎相尚不足两月,殿下还是须多卧床休息,小心为上。”
嘉善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加上这又是第二胎了,遂说:“好,有劳龚院判。”
等展岳晚上回府时,嘉善正好在喝安胎药。
展岳的鼻子比狗也差不了多少,远远地就闻见了药味儿。他快步上前,一双漆黑的眸子即刻盯住了嘉善,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我早间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地。太医来过没有?”
嘉善放下药碗,先颇有兴致地瞧了眼他,而后忽然顽劣笑道:“从前都没发现你这样啰嗦。”
展岳却没心情说笑,他扶住嘉善的肩膀,一副预备亲手检查的架势:“让我看看。”
这下,连一旁的丹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公主还预备逗驸马,丹翠于是笑吟吟地说:“您别担心,殿下哪哪儿都好。”
展岳蹙着眉,目光直接转移到了药碗上。那意思很明显——既然哪哪儿都好,这又是什么东西?
嘉善先是笑着挥手,示意屋子里伺候的人退下。
直至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嘉善方慢悠悠地拉起展岳的手掌,穿过衣裳,放在了她柔软的肚子上。
展岳的手掌坚硬,掌心纹路粗厚而清晰,与嘉善丰腻的肌肤截然不同,更显得他掌心下的温度炙热真实。
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嘉善的暗示。
展岳的心跳擂动,他艰涩地开口问:“有了?”
“是呢。”嘉善餍足地依偎在展岳肩头上,仔细与他说,“这个月的葵水迟了十余天,下午才请龚必行来过。”
“砚清,你这次说对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