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年轻的护士有点愤愤不平,“这家属也太离谱了,病人需要照顾的时候一个没来,家里没人带孩子?煮饭了,这就跑来骚扰,我?们劝几句,那老太婆吃了炮仗了——”
旁边的护士听了赶紧拉了她一下,皱皱鼻子?示意她别说了,那女孩儿也知道失言,没再继续抱怨,只?叹气,“我?瞧着病人情绪很低落。”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充电器,“你们瞧,就连这个也落在床上了。”
她对荀秋说道,“你认得她的吧。”
这两天荀秋没少上来看高绢。
荀秋点头,“我?和她是同事,我?带给她吧。”
充电器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护士放心交给她,呼叫铃响起来,她又拎着治疗蓝去忙别的事,只?留着赵竞持和荀秋面面相觑。
“她…她家里人呢?”赵竞持很不解,“啧”一下,又补充,“我?是说,她自己的爸妈呢?”
荀秋有些默默,“她是蓉城人,远嫁过来的。”
四百块的车票、八小时的动车、离不开身?的孩子?,很轻易挡住了远嫁女人回家的路,荀秋没有再多说,握了握手中的充电器,打开包包放好,又给高绢发了个信息。
深蓝:【你的充电器落在病房了,急用的话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等了会儿,那边回复,【不急用。】
深蓝:【那我?带学校去,明?天你来拿。】
荀秋刚把手机放回口袋,立即又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按亮,看见“高绢2019英语撤回一条信息”,她有点疑惑,想问?一下怎么了,可高绢又在下一秒发过来一个简短的【嗯】。
“那我?送你回去?”赵竞持有点不确定?她的目的地,挠挠脑袋,“那个,你回哪里啊?”
荀秋撇撇嘴,拍拍他脚下的箱子?,这些衣物用品都?是妈妈从融贸带过来的。
“怎么不回‘咱们’在河东的房子?了啊?”赵竞持笑。
一说到这个,荀秋脑袋都?大了,语文组的群里都?快吵翻天了,她得先把行李带回融贸,然后马上去七中开会。
哪里还有空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之领结婚证是要两个人自愿到场的,谁把他们绑过去都?不作数。
学校的事情很多,但仍然有人忙里偷闲要八卦高老师的事情,事情不在乎就是说高绢当了小三被?人家原配砍伤。
可赵竞持那边拿到的笔录却与这个完全相反。
凶手是高绢老公的同事,两个人勾搭成奸,男人却把高绢塑造成纠缠不休的怨妇,长期这样?洗脑,小三逐渐起了歹心,要排除高绢这个“难题”,好和渣男长相厮守。
“荀老师,你这几天也在医院吧。”有初中部的老师也过来这边八卦,眼睛闪闪的,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到底她俩谁是小三啊!?”
荀秋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别人的苦难当做玩乐,她不想再让办公室的人搬弄是非,只?好说,“高老师知道她老公出?轨之后就一直想离婚,只?是苦于争不到孩子?的抚养权,一直在退让,在医院检查的时候,都?测出?可能有了抑郁的倾向。”
“抑郁啊?”年长些的老师不屑一顾,“矫情得很。”
显然这个消息没有网上传得那么劲爆,来人有点意兴阑珊,不再想和荀秋讨论这些。
荀秋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高绢发消息,【高老师,警方晚上6点就会发通告阐明?事情真相,你不要太在意那些人胡说八道。】
斟酌一下,又把后面那句删掉了,只?告诉她警方的消息,发完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荀秋叹了口气,手指轻划,奇了怪了,怎么今天给谁发信息都?不带回的?
就连中午她给薛均发的【晚上有聚餐不回去吃】,他也没回。
想想已经两三天没见到薛均了,手指随意在屏幕上划动,荀秋回顾了一下这两天的信息,自从他们保持fwb关系以来,他还没有这样?冷淡过,平时即使再忙都?会抽空回她的。
这是怎么了呢?她隐隐有一些失落,想打个电话过去,可到底没拉下这个面子?。
薛均总是笃定?她有多爱他似的,她不想落这个下风。
不回拉倒,荀秋闷闷地想。
五点半的时候赵竞持准时到了正人楼接她,这回倒是没有骑摩托车来,“请吧。”他拉开车门,稍微打量了一下她。
荀秋果然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即使知道他要带她去和朋友聚餐,依旧没怎么打扮,简单丸子?头,清淡的妆容,普通的衬衫加牛仔短裤,隐形眼镜也没有戴,沉重的黑框架在高挺的鼻梁,把水润潋滟的眼睛遮到呆板几分?。
见到他在等,脸色平静地抱着书本慢慢踱步,好像要去参加补习班般严肃。
可即使是这样?,她的白?皙的肤色和精致的眉眼依然夺人心魄,而且她的声音好甜,有时候低低地说着,听得人耳朵发痒。
赵竞持咳了一声,打转方向盘往中心广场开。
他们在十分?钟之后到达了餐厅。
在赵竞持为她拉开包厢门的那一刻,荀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席位中有一人非常眼熟,没等她开始搜寻记忆,李熙已经站起来冲她笑出?白?牙。
“荀秋!”他招呼她,“还真是你啊!我?说呢,视频里面就看着特别眼熟!”
“李…熙?”
一桶冷水浇在了头上,寒冷顺着骨缝沁进来,通天彻地的冽冽风雾包裹身?躯,仿佛置身?冰原荒丘般,她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赵竞持认识李熙,没道理会不认识他们同一科室的薛均。
稽查处和经侦队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她竟然到今天才想通里面的关窍?
熟悉的温润声音自背后响起,荀秋木然转身?,见到薛均双眸清光泠泠,他薄唇轻扯,垂眼看着她,笑道,“荀秋,是你啊?”
清隽俊秀的脸上疏淡冷凝的神色,就和从前他们互相避嫌的那段时光,一模一样?。
可荀秋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儿了,她很快镇定?心神,挑起了礼貌得体的笑容,昂首看他,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疏离,“薛均?!是你啊?”
荀秋不认为薛均会知道她与赵竞持的协议, 在她?看来,事?情的脉络很好摸清,薛均早就知道她?和?赵竞持在接触, 一如他从前那般的放任态度, 不管不顾地?冷眼旁观。
她?怀疑,薛均非常确定她不会喜欢上赵竞持。
斛筹交错间他在人前?的坦然?, 让她觉得极力压抑着情绪的自己很可笑。
恍惚之间, 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在南山的那个夜晚,房车旁的暖色灯光落在他蓬松的头发, 明明熟悉的两个人目不相接坐在各自的圈子,偶尔随从席间氛围掠过客套疏然?的打量。
这?段“感情”就是?一团乱麻, 是?注定会在某个时刻结束的一场美梦。
原来她?心里仍存有幼稚的幻想, 奢求那万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十二年了, 那种求而不得的苦涩一如昨日深刻, 可她?不会再?轻易落泪。
他们离得太远,她?听不见他因?为沉闷而变得缓慢的心跳, 也看不见桌底下?因?攥紧而青筋脉络凸现的手臂,更加不知道他会在打开她?那条【今天不回来吃饭】的同时收到赵竞持的邀约。
那个时候, 薛均还拎着趁午休买回来的鲜鱼和?佐料, 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