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小气就?小气,他就?是小气怎么了,严知扶着荀秋,把她按坐在沙发上,叮嘱道,“我喊阿姨上来收,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无聊了就?去玩体感,或者去二楼影音室也行。”
“嗯。”荀秋乖乖点头。
初夏是告别的季节,升学、分班,18岁之前的所有分别都在这个?时?候发生,荀秋拉开了露台的玻璃门,6月的江城已?经?有了躁意,炎热的阳光晒在皮肤上,有一点点刺刺的痛。
黑色的小汽车很快拐上了坡道,后车座的少年穿着白色t恤,闭着眼睛靠在椅背。可是在路过?严知家的时?候,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抬眼看向北面的露台。
眸色清润,神情平淡。
荀秋倏尔退后了两?步,握紧了手中的花洒。
考完不能立刻对答案估分已经成为了江城学子的传统, 寒窗苦读十年,不管能否开花结果?,谁都?有这个权利放肆玩耍几天。
薛均在6月10日离开了江城, 没能参加几?天后的毕业照拍摄。
又过了几?天, 学校组织了估分并发放了《高考志愿填报指南》,这届高考, 全省600分以上的考生共有683人, 荀秋的最终分数和平时成绩相差无几?。
因为这个亮眼的成绩,荀令第一次踏足西宛广场, 他到的时候,外婆和舅舅们, 还有大伯一家都?已经到了, 恩怨暂且放下, 为荀秋的前程共同磋商。
“想好?去哪个学校没?”
大人们在客厅争得面红耳赤, 荀天在阳台上晒了会儿,习惯性地摸出了口袋里的烟盒, 想起这是在家里,觑了一眼靠在栏杆上发呆的荀秋, 又小心放了回去。
“你有没有觉得妈妈不一样了?”荀秋突然笑?了一声, 两人一起看?向内间, “从前她哪里会这么大声和爸爸说话?”
离婚真不愧是有钱中年女人的大补良药, 离开了糟糕的婚姻, 大家都?看?得出陈雯的状态上佳, 甚至年轻了不少。
荀天笑?, “那可?不, 你知道我以前暑假干嘛要在外面打工不回来??”
“为什么?”荀秋手?里响了一声,她抬起来?看?了下, 十根手?指敲得飞快,心不在焉地接上哥哥的话题,“因为家里太闷了?”
“嗯,为了家庭和谐,妈妈不管对错什么都?听爸爸的,可?是小孩子并不是父母的附属品,而是独立的个体啊。”荀天感叹了半天,侧过来?一看?,妹妹却只顾着玩手?机发信息,他没好?气地说了句,“不是?你真谈恋爱了啊?”
有这么明显吗?荀秋愣了愣,随即头也不抬,“哼”了声,说道,“他们都?不管我,你管我的?”
爸妈拆伙之后,分别带走一批专业员工,渐渐形成了竞争关系,两人争这一口气,谁也不肯相?让,每每忙得脚不沾地,只要荀秋成绩波动不大,谁还管得了她和严知的事儿。
荀天“哦哟”地怪叫了一声,笑?着说,“那是,我哪敢管你。”他顿了顿,想起了件旧事,又问?,“是报道那天,在桥上遇见的那个男生吗?”
思绪好?像一下子回到了06年初秋的那??场雨,荀秋坐在哥哥的面包车上面,手?紧紧地捏在那把黑色的伞,指节发白,脸色发红,一眼不落地看?着少年越来?越近的背影,酝酿着一会儿说的开场语。
那天薛均穿着件很宽松的白t,黑色运动裤,球鞋上落着水珠,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不急不缓,好?像雾间的一棵自?在的松柏,任风雨飘摇,常青不败。
“叮——”手?机亮起,荀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她低头看?见严知的信息,心里泛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她突然有些生气地冲荀天瞪了一眼,嘱咐他少管闲事。
荀天不知道妹妹的怒气从何而来?,不过青春期的女孩儿本来?就喜怒无常吧,他摸了摸鼻子,挑眉跟着她进到客厅里。
关于荀秋的志愿,各方持不同意见。
爸爸那边属意北京或者?上海的高校,这也是江城尖子生们的一贯归属,“北京理工、邮电,上交上外,荀秋分数刚好?够得上,又都?是名校,说出去也好?听,关键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能没人照看?着,她堂哥在绪正传媒当人事经理,那可?是个好?公司啊,荀秋以后出来?也不愁。”
而妈妈这边则属意雾城的川东大学,荀天毕业留在雾城工作,虽然他学校不怎么样,但?跟对了老板,一起做电子信息行业,两人亦师亦友,做出的通讯软件超出时代,赚了不少钱,前景光明。
“荀秋也是看?着《电脑爱好?者?》长大的。”荀天说道,“又喜欢打游戏,就学智能科学与技术不就挺好?的吗,现在这个热门。”
“女孩子做什么程序员!”荀令不同意。
“女孩子怎么不能做程序员?”荀天笑?,“我们公司几?个女同事还挺牛呢。”
“就这个工作强度,对象都?找不到吧,你的女同事都?结婚了吗?”
所有人都?用“你对象呢”的询问?目光扫向荀天,他立即哑声,拉上嘴巴,不敢再发言,舅舅只好?接过话题,继续讨论?女孩子到底能不能当程序员。
几?个大人吵得沸反盈天,荀秋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抱着手?机跽坐在沙发上看?严知的信息。
阿飞:【如果?你们开学早,我就送你去学校嘛。转圈】
蝴蝶:【还没选好?呢,我家里面都?吵翻了。】
阿飞:【你呢,你想去哪里呀?】
荀秋放下了手?机,望向人群,终于有人想起问?她一句,“荀秋说呢,你想报哪个学校?”
去哪里?她不知道。
如果?不是薛均也在雾城,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同意妈妈的选择,可?他在那里,让荀秋怀疑自?己?的动机。
这和当初选择七中和一中时大有不同,她无意为了薛均来?制定自?己?未来?的出路,即使那条路是她自?己?本就愿意走的,她只是怕自?己?内心深处已经因为薛均的存在自?动给雾城加分,而她却仍然不自?知。
当然,她也在意严知知道她选了川东大学之后的感受。
“去川东”几?个字已经打出来?,最终却没有发送。
这场辩论?不欢而散,好?在期限还长,来?日再议也不迟。
账号密码握在荀秋手?里,没有人会在期限前向她索要,她的乖巧深入人心,并且爸妈也知道严知是要出国的,荀秋不至于在志愿上做出什么夫唱妇随的傻事来?。
22日,爸妈登陆了考试中心,发现荀秋在18号的深夜已经提交了志愿。
严知不知道原来?夏天的风可?以这么冷,露台上的盆栽被吹得东倒西歪,海棠果?滚落跌到一楼的园子松软的泥土里,他觉得自?己?也像浸进了雨水泥潭,粘稠、冰凉、一切负面情绪掐住喉管,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你能理解吗?”荀秋握住他的手?臂,把家里的考量一并向他解释,“严知。”她柔下声音,颇有些讨好?的意思,“你可?不能乱想啊。”
“川东大学…”严知重复一遍,冷笑?了一声,他慢慢抽出了手?臂,起身把玻璃门合上了。
喧嚣隔绝在外,外边的树被风倾轧,左右摇摆,好?似一场无声哑剧。
严知靠在门框上,眼神?黯淡下来?,“之前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些天对填志愿的事儿避而不谈,现在总算明白了。”
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