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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温珩昱眼帘微掀,扫过屏幕「温见慕」的来电显示,才唤她:“谢小姐。”

陶恙耳尖地听到这句称呼,当即面露微妙,按捺不住心中八卦,朝他那边挪近了两步。

似乎意外身份被挑明,谢仃停顿半秒,状似无奈:“这么快就听出来了?”

温珩昱未置可否,话里笑意很淡:“你可以理解为,我等这通来电很久了。”

这句回应半真半假,谢仃闻言顿了顿,很快听懂他言下之意,想起那张被自己随意收起的名片,已经小半个月,大概都快落灰。

“温先生贵人多事,我不好轻易打扰。”她面不改色地扯谎,言笑晏晏,“不过今晚情况特殊,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讲讲。”

“是这样,我和见慕今晚出来……办事,没注意错过了宿舍门禁,现在回不去了。”

“就一晚。”她尾调勾着笑,“方便收留吗,小叔?”

对面收音不错,背景嘈杂被压低大半,细听才有隐约的鼓噪声浪,不难猜出她正身处何地。

温珩昱品过“办事”二字,并未揭穿,指骨抵着扶手轻叩,松缓应了她。

“地址。我派人接你们。”

谢仃似乎笃定他不清楚详情,语气自若:“云山巷17号。”

温珩昱眉梢轻抬,“好。”

再无更多寒暄。

通话结束后,旁听许久的陶恙才啧了声,抱臂打量他,揶揄:“这么晚接人,哪啊?”

温珩昱拨过消息,仍是神色懒倦:“云山巷17号。”

“云山……”陶恙险些被呛着,“那不是——”

“酒吧街。”

“对。”陶恙颔首,又倏地反应过来,“不对,你刚回国怎么知道?”

温珩昱无波无澜扫他一眼,不予作答。

得。陶恙耸肩,没再追问这事:“那说说什么情况?我可听着是个小姑娘。”

熄了手机,温珩昱疏懒答:“‘新的乐子’?”

这话陶恙听着耳熟,琢磨了会儿,才记起是两人上次见面时,自己说过的话。

“我还当你诓我,居然真找到了?”他震惊,当即将身子站直,“不是,你这怎么个消遣法?”

提及此事,温珩昱稍一抬眉,似是忆起什么,他沉声轻哂,稍纵即逝的玩味。

“我记得她看我的眼神。”他道。

陶恙不明所以:“什么?”

——那是锁定猎物的眼神。

既是敌视,也是引诱。她眼里有憎恶,偏执,无一不是过去的痕迹,是他留给她的。

相当不错的眼神。

“挺有趣的。”他说。

陶恙跟温珩昱高中同窗,相识多年也算知根知底,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对温珩昱不甚了解。

温珩昱总让他捉摸不透,对方偶尔显露的情绪令人难辨真伪,更摸不清他真实想法。

“我看你是太闲,去招猫逗狗。”陶恙讪讪诽道,又忍不住好奇,“所以是哪号人物?”

“女大学生。”

……

这答案有些难消化,陶恙哑然半晌,才艰难地将信息归拢起来。

等等。姓谢,女大学生。

“我操。”他不禁骂了声,匪夷所思道,“你别跟我说是谢仃?”

温珩昱好整以暇,未置可否。

“还真是?!”陶恙这回坐不住了,“你们俩——靠,那小姑娘失忆了?不然不应该啊。”

的确。温珩昱回想起那双眼,美则美矣,恶意也鲜明漂亮。

他不甚在意:“或许是想报复我。”

他们之间唯一的意义也仅在于此。

这话太举重若轻,陶恙无言以对,而温珩昱仍是惯常所见的从容,让他理不清头绪。

当年情形还历历在目,陶恙纠结少顷,为防止旧事重演,还是谨慎询问:“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

这问题乏善可陈,温珩昱敛目循过腕表,稍显索然。

“玩到腻吧。”他懒声。

-

夜阑人静,北城灯火浸深。

车泊进车库,正对负一层的入宅电梯,司机替二人将后座车门打开,欠身示意。

谢仃向他颔首,叫醒旁边睡眼惺忪的温见慕,将人拎出来扶稳站好。

温见慕回了几分清醒,困倦地反应片刻,才后知后觉感到丧气:“……还是添麻烦了。”

“你说温珩昱?”谢仃眼也不抬,“这有什么。但凡是个活的,他都不耐烦。”

温见慕被她一噎。倒不是因为对方出言不逊,恰恰相反,正因为说得太对,才让人哑然。

“你学过心理学?”她疑惑,“看人好准。”

“因为我也不正常。”谢仃莞尔,“我以己度人。”

温见慕迟钝加载少顷,才反应过来:“你又在逗我。”

谢仃轻笑,没什么力地揉揉她眼尾,便朝司机略一挥手,揽着人登上电梯。

过廊光影静谧,门虚掩着,温见慕摸不清温珩昱是否在办公,先放轻动作从玄关换了鞋,谢仃随着她走,顺便端详这套顶复。

入户是餐客厅,横厅南北通透,谢仃闲来无事地打量,身前人却突然顿住,她及时止步才没撞上。

随后,就听温见慕低声喊人:“小叔……”

谢仃撩起眼帘。

吧台咖啡角前,温珩昱单手抄兜,耐心等待滴滤萃取。他似乎刚回不久,衬衣袖口折在臂弯,多出些懈懒意味。

闻声,他并未应答,只淡然抬了眉梢,似有所觉般,目光落向前方摆挂的装饰画。

画框光润的镜像中,二人视线融作一处。

厅内没有点灯,夜色寂寂,沉淀几分湿漓感。他们在隐秘中无言对视,藏匿涌动的暗潮,也仅限彼此知晓。

谢仃轻一眨眼,眸光盈盈含笑。

“好久不见。”她乖声,随着温见慕喊他,“小叔。”

学了称呼,也把那点乖顺揉进语气里。她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慵倦,总无意引人朝深处去想。

电子提示音响起,温珩昱懒然敛目,指腹抵过杯托,散漫放在桌面,响声清脆。

“——是挺久不见了。”

他不疾不徐,唤她名字:“谢仃。”

7c

听这二人言近意远的寒暄,温见慕微妙地感知到什么,犹疑着将视线落在他们之间。

总觉得两人都话里有话,却没能琢磨出有效信息。她醉了酒也犯困,索性不再去想,弱声开口:“那……小叔,我们先上楼了?”

温珩昱并未应下,闻言循过她一眼,语意疏淡:“醒酒药在客厅。”

谢仃原先悠闲伫在一旁,听见关键词,不由眼眸微挑,意味莫辨地将视线投向他。

温见慕反应稍慢,不好意思地应了声,便立刻转去客厅拿药。她溜得急,自然也就没多想,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温珩昱究竟是怎么发现她喝过酒。

随着脚步声渐远,横厅内只剩两抹泾渭分明的影,沉入夜色辨不清晰。

温珩昱修雅依旧,只同她微一颔首,示意,“喝点什么?”

谦和客气的问句,倒是像模像样,俨然一幅长辈做派。

谢仃思忖少顷,轻笑:“水就好,温的。”

——鱼线都落到眼前了,不扯扯钩,好像有点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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